「咦?」
「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我們國家吧?」
是嗎?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我甚至沒餘裕去想這件事。
「可是,不確定回不回得去。」
我的小船捲入風暴,不知經緯和路徑,隨波漂流到這裡。不是說循著原路折返,就回得了家。
「如果不能確定,你就不回去嗎?」多姆老弟不是在挑釁,只是單純地提出疑問吧。他一雙可愛的眼睛直盯著我。
「不能平安回家,豈不是沒有意義?」
「複眼隊長他們可是克服重重困難回來。」
「這是兩碼子事。」
「先前我一直沒問……」多姆老弟像在做柔軟體操般伸展身軀。
「什麼事?」
「你沒有家人嗎?沒有想念的人嗎?」
我想起妻子。這是一種從外側觀察自己的感覺,彷彿化身成第三者機關,觀察我、忖度我的心情、預測我的行動。
如果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我的感情傾向於「沒有想念的人」,另一方面,雖然只有一點點,卻也有著「對不告而別的內疚」。
「你沒有老婆嗎?」多姆老弟開門見山地問。
「有是有,不過感情不好。」
「你們好好談過嗎?」
「我大概永遠不會瞭解她的想法吧。」
多姆老弟說:「既然你能跟貓交談,跟老婆交談想必是輕而易舉吧?」我不禁覺得好笑,約莫是被那種滑稽推了一把,我興起「或許該回家」的念頭。
「要是回得去,」多姆老弟點點頭,叮嚀:「別把這邊的事忘嘍。」
要忘掉這麼奇異的體驗很困難吧?
「這麼一提,你們和老鼠的關係有進展嗎?」遭鐵國士兵攻擊後,便是一連串忙亂,我完全忘記老鼠的事。「你們貓跟老鼠能和平相處嗎?」
多姆老弟仔細舔起身上的毛,從胯下、大腿根部,一路舔到尾巴。
我靜靜等他理完毛。
「慢慢的啦。」多姆老弟有點害羞。「雖然沒辦法立刻變好,不過我覺得,如果能慢慢改善關係也不錯。」
「光這樣就是很大的改變吧。」不是安慰,我十分認真。倘若不改變彼此的認知,貓與老鼠的關係永遠是平行線。即使是一點點,只要有心走近,兩條線總會在某處相遇。這不無可能。
想到這裡,我忽然察覺,我和妻子的關係是不是也一樣?如果放棄、置之不理,我們永遠不會有交集。若多少想修復關係,是不是也必須由我主動走近?緊緊拉住彼此傾斜的線,總有一天能交會。
吃不消地暗想「明明都被戴綠帽了」的自己,與開始考慮「回家吧」的自己,在腦中面對面。你要不要一起來?我邀請多姆老弟。然而,他眺望大海,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大哈欠,唯獨尾巴像在嗅聞潮香般,用力搖晃著。
第一卷 第七章
庫帕士兵真正的故事
「複眼隊長,還剩多久的路?」我問。
不知已在荒野上行軍幾天。一開始,我記得夜晚和早晨的次數,也就是睡覺的次數,但疲勞漸漸累積,白天停下休息的時候增加,而且有時候所有的人都睡著,所以弄不清楚究竟過了幾天。
有一棵大樹,綠葉成蔭,我們稍早前在樹下歇腳。
一個體格壯碩計程車兵坐在地面,伸直腳望著遠空。藍白色的空中雲朵飄浮,延續到遙遠的那一頭。他眯著眼,像在警戒,也像是對著彼方微笑。
另一邊,瘦弱計程車兵神經質地按摩自己的大腿,誇張嘆氣,埋怨著「好累」、「肚子餓」。離開城市後,他一直是這副德行。
「還要再走一段路。」複眼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