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十來只老鼠,排成兩排,但後面太暗,看不清楚。
「這是我們設的圈套。用好幾條藤蔓編成,再從樹上撒下。」
說話的確實是老鼠。是第一排正中央的老鼠,他的外表比其他老鼠要白上一些。原以為是體毛,其實是沾滿白沙。
預先備妥網子,代表這並非偶然。想必是要限制我的行動,才從樹上拋下吧。
三隻老鼠逃到這裡,應該也是安排好的。那麼,他們肯定是故意在毛上沾白沙。為了在夜晚顯得較醒目,為了方便我追蹤,才在身上灑滿白沙。
更重要的是,我對老鼠說話的事困惑極了。我從沒想過老鼠會不會說話,就像我從沒想過石頭會不會幫自己搔癢。
頭上傳來振翅聲,我趴著歪頭望去,只見黑金蟲飛近。這個季節他們應該還在地底下休眠,現在卻四處飛舞。我不禁懷疑,眼前的狀況是否並非現實?但我很快想到,大概老鼠製作陷阱時,拔出周圍的植物,不小心挖開黑金蟲的巢穴
雖然無法清楚地確認,但從振翅聲聽來,飛蟲不只一隻。從休眠中驚醒,蟲子慌得六神無主。
儘管知道碰到黑金蟲也不會中毒,依然會害怕。我壓低身體,儘可能遠離蟲群。
「非常抱歉,」老鼠開口,「但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和你體格相差太大,萬一遭到襲擊,很難坐下好好協商。」
這傢伙侃侃而談耶!我驚奇不已。「協商?誰跟誰?協商什麼?」
「我們和你們,老鼠和貓。」
「老鼠找貓協商?這暫且不管,能幫我拿開網子嗎?」我咬住身上的網子。
「我們有事商量。」老鼠再度開口。那顯然是從嘴巴發出的聲音,比起話聲,更像體毛的振動聲。儘管在交談,感覺卻不同於一般的交談,也不同於平常聽見的人類話語。
「到底是什麼事?」
「請不要再襲擊我們。」老鼠回答,我的鬍子遭電擊般顫抖。
起先,我聽不懂老鼠的要求。襲擊?什麼襲擊?
「我們不會妨礙你們,也不會與你們作對。然而,只要在廣場或屋裡碰上,就會遭到你們全力追捕。」
「啊……唔,沒錯。」哪裡不對嗎?
「每當遭到你們襲擊,我們就會為自身的命運悲嘆。換句話說,至今為止,我們都視為無可奈何的事。」
「無可奈何?」
「我們鼠群中,自古就流傳著各式各樣的故事,解釋貓把老鼠當成眼中釘、貓非追捕老鼠不可的理由。」
「故事?」
「我們的夥伴會犯下大罪,十惡不赦、卑鄙無恥的滔天大罪。就是這樣的故事。」
「具體內容呢?」
「每個故事不太一樣。不過,結尾都是『所以,我們老鼠才會遭貓追捕』。」
「我頭一次聽聞。」我試著掙扎,仍逃不出網子。
「因為這是專屬我們的故事,我們需要的故事,而我們從未質疑過真實性。不,儘管困惑,卻只能接受。老鼠本來就會被貓追殺,貓本來就會追殺老鼠,兩者職責不同,無法改變。」
這麼嚴重嗎?我忍不住想。這是需要深入思考的事情嗎?
太誇張了吧。
可是……我又想,在他們心目中,原來是這麼嚴重的事嗎?
由於那恭敬的語氣,感覺老鼠比我聰慧許多。天地彷彿瞬間逆轉。
我們獵捕老鼠。
所以老鼠是低等的。
這真的是正確的看法嗎?
老鼠比貓低等,這究竟是誰決定的?
「但是,重新省思後,我們得到新觀點。」正中央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