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叫你。爸媽沒給我起這麼好聽的名字。”
她一撇嘴,說:“傻×。”
我看著她潔白如鴿羽的面板,雕塑般修長的雙腿,像爸爸那樣,彎彎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樑,像媽媽那樣,纖瘦的腰和漸長的身體。小臂上鋪滿細細的絨毛,被夕陽一鍍,柔軟了一層黃昏的雲。
許諾十八歲了。
有時想,我們應該是多親密啊。我們共享一個子宮,我們喝同一個女人的乳汁,冠同一個男人的姓氏。從你的眉眼神態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看著另外一個自己,自己的另外一種可能。彷彿你是自己的女兒和母親。我們家族的源頭在那裡,你我是兩條河岸,或是並肩的浪潮。
我心情低落時,她彷彿能感應得到。總是打電話來,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扯淡,沒大沒小的,叫我名字的時候多,叫我“哥”的時候少。
我想,歲月啊,你就把我的妹妹定格在十八歲吧。不要讓她嫁人,不要讓她和我一同隨著時間的隊伍逃亡。讓她唱歌和畫畫,撒嬌與任性。讓她一直有夢想,喜歡好看的男生。讓她不嘗辛苦,也不必成熟。
她總是說:“許耀方,還有我呢,沒事兒。實在不行咱回家。”
我總是說:“許諾,還有我呢,沒事兒沒事兒。你哭啥?你哭我還得給你擦。”
這個家有四口人,生命很沉,父母是生命的根,我倆是生命的肩。
一起扛,就很穩。
5
1992年。
一位年輕母親的妊娠期,她的丈夫——年輕的許先生,透過醫院走後門,看著彩超,斷定是個女孩兒。
他與妻子商定,給孩子起名為許諾。是個充滿誠懇和希望的名字。
1993年1月,新生的孩子滿頭黑髮,還長著一隻粉紅的小雞雞。那是除夕夜,醫院裡只出生了一個孩子,沒有抱錯的可能性。許先生感慨自己學藝不精,只能把原來買的女嬰裝收起來,再買男孩子的衣服。
1995年,孩子的母親再次懷孕,已過而立之年的許先生又看了看彩超,都能看清孩子的眉眼。許先生這次沒看錯,是個女孩兒,沒跑。
許先生想,留住這個孩子吧,但他是公務員,1996年,那一切仍舊困難重重。
生下來,就叫許諾。
可她最終,未曾來過。
在被告知此事時,我曾抱有許多幻想,如果這個孩子——我的妹妹,生下來後,她會不會尿我的床,搶我的玩具,扯我的頭髮,告我的刁狀?
會不會真如爸爸描述的那般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
會不會與我最深愛的兄弟,談一場戀愛?
我的生命,會不會因為她而不同?
我會不會更沉穩、踏實、成熟並且忍耐?
畢竟,成為兄長是成為父親之前,第一次可以成為小男子漢的機會。
可是沒有,這一切,這篇文章,全存在於我的想象當中。
若她當年來過,如今也有十八歲了。
而我也看不到另外一個自己,也保護不了不存在的她。到底,我還是沒有親生妹妹。這是這個國家,這個年代,給予我的畢生遺憾。
我想,若我有個女兒,就叫她許諾吧。
未知
頭版編輯的故事
文 / 王深 媒體人 編劇 @蘭陵路28號
看報紙的人越來越少了。頭版編輯覺得工作越來越乏味。細數過往,他做過許多被人記住的頭版,伴著許多籤版後的激動難眠之夜。但現在越來越無聊了,頭版編輯再也不會挖空心思去修改一個標題,或者設計一張圖片。
頭版編輯是阿森納球迷。這天晚上做完版,恰逢阿森納贏了球。頭版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