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心裡,直至都隱隱生痛,但卻似慢慢豁然開朗了。猛地易杯酒伸指在弦上一劃,琮然作響。三娘本一直側倚在廊柱上,這時忽一躍而起,大笑道:“我得了,我得了!”
文家三藏先見他們行止古怪,不由愕了一愕,不覺中等了他們一等,直到越看越奇。這時忽見他們一個大笑,一個微哂,不由心中不安,喝道:“你得了什麼了?易公子,你原來如此膿包,慣用女子幫你抵擋的。荊三娘,我勸你別自不量力,中了他姓易的詭計。”
他也是一直在擔心易杯酒只怕是深藏不露,所以不願多樹敵手,其實心中又何嘗把荊三娘放在眼裡?
荊三娘只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卻聽易斂道:“荊女俠,你技藝初成,正好有如此高手試劍,不亦樂乎?還請印之於琴曲。”
三娘此時對他已頗信服,只聽他語音一頓,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劍器》一行,先機是至重的。荊女俠不出手還等什麼?”
說著,雙手連揮,他七絃古琴就如夜雨初暴,銀瓶乍裂,宮商角徵羽,一齊響了起來。真是驚雷忽掣、鐵騎突出、聲響呼號一時俱起,卻又分毫不亂。三娘子也隨琴聲飄起,一著“飄渺西來”直向張五藏刺去。張五藏不及擋,雙臂一振,身子直向後退去。三娘這一匕首卻已向古巨擊去,古巨雙掌一拍,堂中就似響了一聲雷,他竟要憑一雙肉掌夾住那匕首。三娘如何能容他夾住?只見那匕首來勢飄忽,竟繞過古巨向他身後於曉木刺去。於曉木就是適才出手之人,他見三娘來勢弔詭,不敢大意,以“陰沉十掌”之第一掌“沉沉如碧”開招。三娘避開來勢,兵行險道,那一匕首險險從於曉木頭上掠過,自己一躍丈餘,退到廊柱。
這一招之下,堂中之人齊齊一驚。那文家三藏似再也沒想到荊三娘以一介女流,使出的匕首竟如此高明,實猜不出她與易杯酒適才對答只是裝模做樣、還是真的獲益不少。
旁人也驚這飄忽一劍,如影如魅,連沈放不懂武功之人,也覺三娘這一招與以往大不相同。以往三娘出手也快、準、狠,但似頗多匠氣。招式之間,求快、求準、求狠之用意太過明顯。這一招卻意勢綿綿,飄忽凌厲。讓人望去,直有姑射仙人之感。好象適才一席話讓三娘聽得,就如領綸音、如聞大道一般。
連三娘自己也心中暗驚。她適才旁觀,已覺對方武功極高,似乎自己難望其項背。可這一擊之下,才知對手出手到底凌厲到何等程度!奇的是自己居然應付過來了,而且未落下風。她吁了一口氣,想起易斂所說“先下手為強”的話,又一躍而起。這一擊就不再是試探,而直接是短兵相接。只聽“叮叮咚咚”,一連響了三十餘聲,每聲都極細微,但一一入耳,清晰可辨。這‘叮’聲卻是對手見三娘太強,不約而同從袖中掣出一根鐵棍,長不及尺,黑黝黝的,說不上名目,想來是他們練就的奇門兵刃。這一輪攻擊過後,三娘倒飛而退,面色微紅,額角出汗。她不待喘息,已又遊身而上,只聽又是一片“叮叮咚咚”之聲,如是三擊,局勢已變成她攻敵守。她每一擊必其快如電,出手迅捷,然後飄然即退。第一次出手是退回南首廊柱;第二次已是退至西首;到第三次,則退至了北邊門口;這第四次,她卻停在了東首。轉瞬之間,她已攻敵數次,連換四方,每一劍都分毫不可差錯,稍差一點,只怕就是重傷殞命,而她居然拿了下來。以前她也曾無數次含忿出手,為了報仇雪恨,但其實她都是被迫的。如她習武也不是興趣使然;只是必須苦練、不得不爾。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暢快的出手。武功已不止是她護身的手段,她似已遨遊入某個奇妙的天地。雖一招之失可能就此讓她萬劫不復,可她卻感到一種自由。
三娘看了看陪她多年的匕首一眼——七年賣藝、十年沉潛、細心琢磨、苦苦研練,是的,也是到她學有所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