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我鼻子一酸,抬頭望了望天,啞聲說,“你再說這種話,我才大耳刮子抽你。”
“旭冉,冉冉,”她親熱地靠在我肩膀上,“我這人最煩讀書,見著高學歷的向來束手束腳,可跟你在一塊老覺得這麼靠譜。我老想,你要一男的,我肯定死活都要賴著,真的,我肯定光著腳光著膀子都得賴著。”
我摸摸她的頭髮,眼眶溼潤。
“也就是你,我願意掏心窩子說兩句。”她笑著說,“咱這輩子睡了不少好男人,穿的吃的都沒虧待過自己,雖然沒媽,不過我爸現在顧著他那個小家庭也挺好的,我就不去禍害他老人家了。就上回見著那個男的,我真喜歡過,真的,真想過什麼也不要就跟著他好了,跟著他過,我什麼也不求。可架不住人不喜歡我,還嫌棄我……”
“那就是個王八蛋,瞎了他的狗眼。”
李少君噗嗤一笑,點頭說:“可不就是瞎了他的狗眼。”
“天下好男人多了,就說我們鄧主任,對你印象就挺好的……”
“別傻了,他也就是玩玩,跟我似的,我們玩多的人,門清著呢,不會亂套。”李少君閉著眼輕聲說:“我真想嫁人,不找那樣的,要有機會我一定找能踏實過日子的,以前倒是碰見過,可我想著玩不想安定,唉,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
我聽著她說的話越來越悲傷,不想再討論下去了,扶著她的肩膀說:“你先休息吧,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離那天還早著呢,說這些幹嘛?”
她似乎有些累了,順著我的手躺到床上,閉著眼問我:“明天還來不?”
“來。”
“給我帶骨頭湯。”
“美的你。”我啐了她一口,“等著吧。”
我等她睡下,就出病房找她的主治醫生了解情況。她的情況發現得晚,已經是三期,其實治癒的可能性並不太高,我心裡難過得想哭,出了門,卻看見鄧文傑在那靠著抽菸等我。
他臉上有我前所未見的煩躁和壓抑,似乎有什麼東西潛藏在那具向來自我張揚的英俊面龐下呼之欲出。我微微皺了眉,顯然更願意將這種焦躁理解為他在擔心李少君,但是我也知道這並不太成立,鄧文傑從來只是一個遊戲花叢的任性頑童,要他突然間因為李少君的病情而備受煎熬,那是不大可能的。
我走過去,想了想還是說:“李少君的情況不大妙,我們院腫瘤這一塊並不是強項,你有認識別的更好的選擇嗎?”
“有,”他又抽了一口,淡淡地說,“人民醫院那邊,我可以幫她打聲招呼,安排她過去。”
“你,”我躊躇著問,“要不要進去看她?”
鄧文傑閉了閉眼,說:“我呆會吧,你先回吧,科裡要有人問起我,就說我有事走了。”
我點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鄧文傑,你該進去看看她,她其實還是想有人探病什麼的……”
鄧文傑轉頭,不置可否地說:“呆會吧,我抽完煙再說。”
我沒辦法再說什麼了,只好轉身一個人回去。我突然很厭惡這種一個人的狀態,身邊的人好像沒一個活得順暢,連我在內,我們都如此艱難而卑微地生存。活著到底為了什麼?沒有一個人不是傷痕累累,支撐活下去的那些所謂意義脆弱不堪,頃刻間往往就可能分崩離析。詹明麗跟前夫沒辦法好好坐下來說五分鐘的話;李少君得了宮頸癌;傅一睿的父親近在咫尺,卻彷彿給他上了道看不見的枷鎖;就連以往最積極最相信美好生活就在眼前的孟阿姨,也不得不忍氣吞聲,跟另一個女人分享她的丈夫。
更不要說我了。
我忽然覺得,也許孟冬死的很是時候。他死在理想的場域裡,終其一生,他都沒委屈過自己的心意,沒有罔顧自己的意願,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