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便是從她多年前執意入宮開始的。但此刻,他用飽含著擔憂、焦慮、發愁的眼神望著她,不見慍怒與責怪……
心中莫名觸動得厲害,微抿了唇角,聶韶光垂下眼瞼,不敢再看。她的思緒卻在這時變得混亂不堪,想起自己的孃親,想到自己的哥哥,記得他們對自己的關心與愛護包容,可是她都做了一些什麼呢?
假使她沒有執意的入宮,一切都會不同,也許就不會一路錯到底了,也不會明知是錯依然不願意回頭。聶韶光感覺自己一下清明一下混沌,馮太后與章煜的聲音不斷闖進她的耳朵。
她聽得明白又或者並不明白,卻終究知道了皇帝的心思。那些種種的隱患,或可能被拿來做文章的卻還未發作過的事,便一次清掃完畢。誰撞上去,便由誰擔著,即使那個人是太后娘娘,亦無差別。帝王無情,明知如此,又何必一再幻想自己於他會是不一樣的那個人呢?
聶韶光半閉了眼,長久都折磨著她的那些東西,一瞬頓悟。然而到底是太遲了,倘若早點明白,無論如何,她都還有親人會愛她疼她,無論是嫁給誰,也都不會有人敢欺負她……
只是終究沒有回頭路。
章煜說,不在乎、不介意,馮太后甚為惱怒。她眉心緊蹙,又往前邁了一步,像意識過來自己不是要與章煜糾纏,而有其他目的,是以一指凌霄,厲聲說,“沈皇后的事情,陛下給不出交待,而皇后被擄的事情,陛下也給不出交待,這要如何叫人心悅誠服?!”
她又點出了沈丞相,“縱然不論別人如何,陛下可曾想過沈丞相是什麼感受?還有遣散後宮之事,又叫那些被送出宮的孩子以後要如何自處?陛下做事,可曾真的用過一二分的心、為別人考慮?”
“您說得好像朕一直都是以德服人一樣。”章煜笑了一聲,面有無辜之色,很是冤枉的樣子。可他說得不錯,自他坐上這個位置到現在,在一些偏於私人的事情上都是頗為任性的,一向不在意旁的人怎麼說。
神思逐漸清醒過來的凌霄,往寧王那兒看過去一眼,示意他自己無事。她又去看章煜,便見章煜偏頭看向沈丞相,直接道,“沈丞相自己可說說,您也同太后娘娘一樣,認為沈皇后的病逝有些蹊蹺麼?”
沈丞相躬身站了出來,還沒有開口,馮太后已是先冷笑道,“陛下這樣問,豈不是容不得人說真話?”章煜並不搭她的話,但眸光沉沉看著沈丞相。沈丞相越發躬了身子,冷靜地說,“臣相信陛下徹查的結果。”
當年的事情假如翻出來,對於沈家來說並無任何好處。即便馮太后不清楚站在誰的那邊其實是一個無需多考慮的問題,總歸沈丞相是萬分清楚的。再怎麼樣逝去的人都回不來了,曾經發生過的事也沒有辦法抹去,而指認凌霄卻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不僅如此,在他身上,還負擔著一整個家族,他只能為家族做出最有利的選擇。當年將女兒送進宮是如此,如今選擇無論真相為何皆既往不咎,同樣是如此。如果當年的事翻出來,只會令沈家蒙羞,那是無從選擇的。
馮太后身子一繃,眯眼看沈丞相,這也與之前說好的不同……她又去看聶韶光,見聶韶光低垂著腦袋,沒有了多少生氣,真正察覺到了或許現在的這些不過是一個圈套罷了,而她已經踏進皇帝的這個圈套裡面,無法抽身。
章煜不在意馮太后此時是什麼想法,在沈丞相話音落下之後,他又徐徐說道,“丞相或可瞧一瞧母后的證據。”聽著不痛不癢的。
沈丞相便又說,“一切但聽陛下旨意。”
章煜對這樣的回答顯然異常滿意,他笑又不笑望著馮太后,辨不出喜怒,似冷冷清清的,問,“丞相是這樣的說法,母后是否仍要堅持對峙到底?”
一唱一和,再將話拋回給了她,馮太后意識到了章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