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總管離開了已有數分,沐陽依舊靠在垃圾房邊上,久久不能移動,雖然員工的晚宴已經搞不了了,但廚房留著的食物應該還保溫著不少,此時肚子裡的飢餓也意圖地把沐陽往廚房引去,只不過就憑如此,也難以撫平內心的躁動不安。
只要不涉及到沐陽的兩個家人,兩個靈魂伴侶,基本上沐陽都會採取漠視的行動模式,把周圍的一切都當成路邊的乞丐,哪裡會有閒人在意乞丐會不會倒在街頭,會不會因此死去,這層冷漠心就是沐陽能精確地順著木藤摸到香瓜,且惹不上蚊蟲叮咬的訣竅。
在外面這六年來他面對過陌生人的無數死亡,明明他只需要伸一伸手,當事人的結局就可能會大不相同,但他幾乎沒有一次介入,他不是冷血的人,但他也清楚自己能揹負多少的東西,能承擔多少重量,為了能回到故鄉與朋友再會,千萬不能將自己的命也搭出去。
而今他已歸鄉,也見到了自己最愛的人,牽掛常掛心中,但身後有人支援著自己,便也有勇氣去做一些不一樣的改變。
約定究竟該是什麼?對別人的約定也必須要拼上命去遵守嗎?
如果約定會帶走摯友們的性命,那沐陽是打死也不會願意,既然他也並非頑固地把約定視為與命同等價值,那麼對普通人偶爾調皮地不守信,是否也不會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做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屆時所謂的約定二字,存在意義也會變得千瘡百孔,視其為珍寶的沐陽,也會一文不值。
常年能洞穿無數人臉皮,窺視其下思慮的沐陽,卻無法讀懂從內心深處噴濺而出的種種情感,他雖然偶然當起了溫蒂的燈塔,而他自身也是一個需要星光引路的迷路人。
這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邁著緩慢而沉重地步伐接近垃圾房,這裡往常都是令人唾棄,恨不得將一整天的垃圾捆綁打包成數袋,讓一個犧牲者愁眉苦臉地運來的地方,今天就算不如市集那般熱鬧非凡,但也能與深夜的盒飯小攤掰一掰手腕了。
在那身影的懷裡,抱著一件長條狀,甚至比人影還要引人注目的東西,這也是導致腳步變沉的直接原因,儘管內心萬分不願向前進,零零碎碎,但腳步還是一直線朝著垃圾房裡走去。
這不是沐陽臆想出來與自己辯論的幻覺分身,是實實在在的擁有肉身的人。
在這落花村裡,擁有此等嬌小身材的人,也只有梧桐獨一檔,而這個時間梧桐不跟著樂隊的同伴在一起,一個人抱著那麼一大件東西來垃圾房,又會為了什麼?
...不,不可能。
沐陽剛才才手染鮮血地處理掉一件鮮活的‘東西’,一看到類似大小的,便立馬聯想到不願想起的畫面,這是最糟糕的想象力,而更為令人憤怒的是,沐陽竟然將這個想象力硬生生加在梧桐那純粹的靈魂身上,他真想想立馬給沒出息的自己一大個拳頭。
然而因為光線的昏暗,梧桐並沒有注意到靠在牆邊的沐陽,只見梧桐站到門口前,似乎下定了決心,緊接著踏出比以往都要邁得開的步子,氛圍暗淡地奔走了進去,根本不像一個剛在盛宴上大放異彩的歌唱家。
裡頭完全不被光明眷顧,只聽見硬物在通道口磕磕撞撞的聲音,似乎那件重物也沒有辦法很順利地透過這道鬼門關。嘗試了數次後,才終於順著通道向下遠去,碰撞聲伴隨著什麼東西破碎的音效,永遠消失在了遙遠的寂靜之中。
這時候沐陽又躊躇了起來,他不知道該不該叫住梧桐,兩人似乎挺合得來的,作為長期的友人是隻賺不賠的,但要是梧桐真的在做什麼虧心事,捅破了這層紙,往後兩人又將如何面對對方?
不,雲裡霧裡的自顧自地猜疑,反而會讓誤會加深,跟要命的是,沐陽可忍受不了把真相丟在一邊,撒手不管,這會讓未來的每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