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自然,就算身體的疼痛與疲憊麻痺了眼皮,倒頭就睡的誘惑無時無刻不困擾著他,他也仍然能將地上的垃圾精確撿起,丟進特大的垃圾袋中。
就算沐陽已經開始躬背彎腰,蘇丹仍舊一臉空虛,不為所動,就像一尊土佛像。
而阿本也躊躇著到底該繼續在原地對蘇丹扯別的空話,還是行自己的職責,最後艱難地選擇了原地踏步,望著沐陽那不被束縛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久後,溫蒂意外地收起了視線,比那兩個前輩都要迅速地轉換心態,開始在廣場周邊也學著沐陽,撿起了垃圾,只不過沒有大袋子的他,唯有靠纖細的手指那杯水車薪的努力,來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閒。
也許是想趁機展示一下,他只要接到命令,就會產生去做的行動力,但他根本不敢跑到沐陽的附近,但也不想離沐陽太遠,每當沐陽揚起彎下去的腰,溫蒂都會立馬跳到遠點的位置,把臉別過去。而當沐陽又彎下腰去,他便立馬踩著小碎步地貼近,餘光不停地瞄,看起來像剛初戀的小少女,同時也像伺機而動的殺手。
一旦沐陽身邊出現了些簡單卻麻煩的活,比如黏在了地上的口香糖、糾纏在一塊的線等,溫蒂都會先躲在一旁,等沐陽實在懶得想辦法而走開後,迅速衝上前去搶著幹,等沐陽回過神來,活已經辦完,而溫蒂又回到了不起眼的一旁,裝作很忙的樣子。
來來回回,溫蒂手上的垃圾沒有變多,而沐陽的注意力上倒是付出了毫無意義的費用,如同夏夜時的蚊蟲,持續地削減了注意力,沒有任何其他作為,沐陽也難免開始犯難。
這是在討我開心呢,哼。
但就如剛才所感知那般,溫蒂的視線裡除了討好,還有一種觀察的意味在裡頭,就好像做了什麼他自己都沒有認識到的錯事,就被班級裡的小鬼從身後盯了半個小時一般的班主任一般。
話已經講清楚,而沐陽很明白從自己的方向,是不可能為溫蒂送出任何的饋贈,接下來要渡的是一條鋼索,四下都是萬丈深淵,沐陽走在前頭,而溫蒂若要跟從,身後要是射來冷箭,沐陽也無法回頭保護,他定死無葬身之地。
而鋼索斷裂之時,沐陽尚能抓住搖盪的救命繩,而下垂的兩條腿也挽救不了即將墜入地獄的溫蒂,橫豎對溫蒂來說,都是一條不歸之路。
再者,沐陽已看透溫蒂所追尋父親的身影,那不是肉身,不是實物,只不過是一枚飄渺的幻象,是海市蜃樓,背後只不過是深不見底的魔淵,活下去的道路千萬條,卻為了沒有物質性的東西而去死,也算對生命的一種褻瀆。
然而約定就是約定,是一條看得清摸得著的大鎖鏈,無論沐陽怎樣去繞,都繞不開這最初也是最終的關門,也就是約定好的,帶著他去[水夜歌鳴]尋找他的父親這條千斤重的白紙黑字...
你無權給自己找毀壞約定的藉口——
腦中迴盪著這樣的聲音,刻薄卻又富有愛意。
如果就此丟下他,沐陽有種預感,他會因此更加沉淪,變成半鬼不鬼的行屍走肉,身雖苟存,心則亡,每一天都會是新的忌日。
聽令雖迅速但沒有效率,辦事有心卻無意,沒有完成性,口齒曖昧,難以正確表述,就連手腳功夫,也無曇花一現的機會。
他是個嬰兒,還有成長的未來,換作是自己的話,沐陽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如果沐陽有意成為他父親的替代品,說不定能讓各自接下來的道路更平坦一些...
我應該這麼做嗎?
這是個善人與惡人永遠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背叛約定的後果,你還沒嘗夠嗎?可憐,你也要變成你最討厭的那個人了嗎?
在腦中時隱時現的嚴厲之語,宛如一隻漆黑的魔爪,將沐陽的意識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