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著,而鍋裡熱著的飯已經吃完了。
母親深深地愛著這個家。那是她一輩子苦心經營的事業、希望和精神支柱。
這個家看上去和諧而平靜。它由四個人、四間房和一堆破爛兒組成,房子和破爛兒自從見面後就始終待在一起,一刻也不曾分離,而其中的四個人卻像四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同步延伸,但卻各自獨立,沒有交點、更不會融合。父親永遠很忙,遊離於家庭之外。姐姐是個女強人,整日奔波於會議、宴請和男朋友阿默之間。我則無所事事,忙於遊蕩和尋找生活靈感,在一個個毫不相干的場所變換著髮型和麵孔。只有母親在麥克的陪同下把最多的時間留在了家裡,守著偌大的冷冷清清的四間房子和充盈其間的一堆破爛兒,直到太陽下山、直到星星出現、直到大街上人群散盡、直到等來一個一家人團圓或不團圓的晚餐……這時候,可能就是母親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刻了。
我深深地愛著我的母親。同時也由於母親的緣故,我一直不能原諒我的父親。這是我和父親之間最大的也是從來沒有任何人提及過的埋在心底的隔閡。
我曾經在離家不遠處的一個菜市場裡無意間聽到過一線模糊零星的傳聞:父親和一個什麼女人有著曖昧的關係……
當時說話的人是一個賣豬肉的豬頭豬腦的胖女人,說完後警覺地環顧四周,然後繼續操刀賣肉。
我不是太確認她說的話的準確內容,所以也不好發作。但幾天後,我還是找個了恰當的理由讓人把她請出了那個市場。
那天,我站在不遠處,靠在一面牆上,木然地看著胖女人拖著車子拎著切肉刀,一步一回頭地悵惘地走遠了。
但另外一把刀子卻永遠地留在了我的心上。
父親對我寄以厚望,這一點我是從記事那天起就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從前在一起時,父親自豪的表情、眼神和每一個親暱的小動作都能給我分明地暗示和提醒。這讓我後來時常聯想到話劇《推銷員之死》中那個老威利。
然而不幸的是,和劇中的比夫一樣,我也同樣令父親失望。我學習不好,整天迷戀於四處遊蕩、飆車和沉湎於一大堆自己的和別人的怪異的所謂朦朧詩中,並由此導致厭學。在父親的逼迫下,雖然也斷斷續續地讀完了高中,但還是沒有如他所願完成大學學業。
為了能夠讓我讀上大學,父親一反他為官嚴謹克己的作風、甚至不惜違背原則,託多年不見的老戰友幫忙聯絡學校。
然而我又一次背叛了他。這讓他感到異常的痛苦和失望。近一段時間我能夠明顯的感覺出來我們之間的一種新的間隙和隔膜愈來愈大,已經到了無法彌合的地步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其實我也並不想辜負他,還有母親、姐姐、舅舅,還有周圍所有人的殷切期望。我功課很差,偏偏又對此毫不在乎,遊手好閒,像個農民遊蕩於自己的田地之外,無所事事,並且心安理得。
我這人沒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負,從小就是。我甚至從來沒想過以後我的生活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正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到了就知道了。
我喜歡寫詩,這在班上和哥們兒堆裡是出了點小名的。當時流行朦朧詩,我深陷其中,愛得情深意重。
我時常一個人駕著我的川崎250在鄉間的公路上飛馳以尋找靈感。然而讓我備感沮喪的是我的這輛車總愛無緣無故地拋錨,經常是在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就熄火了,這讓我很是懊惱。所以住在那條公路兩側的居民經常能夠看到一個留著長髮、穿著酷酷的小帥哥在白花花的太陽下一個人汗流浹背地推著摩托車踽踽獨行。久而久之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和我熟稔起來,看到我推車而來,都說:“詩人又來採風了。”
舊事如刀(4)
每次採風回來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