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襄兩朝數十年間,帝都一直兵疲將弱,凡有戰事,敗多勝少,以至諸侯凌弱王族,四域頻遭戰火。今日大軍回師,強楚滅於一夕,王師軍威昭然,帝都臣民無不震撼,幾乎是空城而出,相迎於道。王城之前,分列紫綬緋袍,朱冠金纓,丞相伯成商也早率文武眾臣出城跪迎。
臨近雍門,王駕徐徐停下。蘇陵、靳無餘同時抬手,身後六軍列陣,數萬人不聞一絲聲息,唯有王儀軍旗烈烈招揚。子昊起身步下車輦,回眸揚袖,向和他同乘而坐的且蘭伸出手來。
千軍萬馬前,炫金般的陽光逆風灑落,彷彿在他唇畔勾勒出淡淡笑痕,映照修眸若海,一片清冷無垠。且蘭微微一愣,抬起手來,雪衣玄袖糾纏風中,子昊親自扶她下車,攜她一同向王城走去。
便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無異於當眾宣佈了且蘭女王今後的地位,以及她在東帝心中的分量。前方伯成商神情一動,快步迎上,率三公重臣當先跪下。
子昊駐足凝目,不過數月之間,伯成商似乎比先前蒼老了許多,白髮皓首之下,面容更加蒼古瘦瞿,俯首間聲音也略帶顫抖,&ldo;老臣……終於等到王上回來,可以放心了。 &rdo;
子昊溫聲道:&ldo;這些日子朕不在帝都,辛苦昭公。傳朕口諭下去,一個時辰後,召眾臣九華殿面聖。&rdo;
伯成商眼神微震,抬頭看向迎面駐紮的大軍。子昊卻不容他說話,旋即舉步前行。伯成商不禁面露擔憂,與隨後而至的蘇陵目光交換,蘇陵迎面一笑,做了個無妨的示意。
且蘭被子昊牽住手掌,與他並肩同行,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落入眼中,心裡卻莫名閃過他如雪的目光。分明是輕揚的唇角,分明是笑容淡淡,但他的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那樣深,那樣冷,偏又清冽透徹不見一絲雜質,彷彿是因著某種無疑的決斷,使得他連素日溫雅的容色也不再保留。此時的東帝,與洗馬谷中那個翩然的男子,碧竹山莊溫潤的子昊,彷彿是兩個靈魂,兩個世界,誰也走不進,誰也觸不到,誰也看不清。
這種異樣的感覺始終縈繞心間,且蘭尚未來得及仔細思量,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叫道:&ldo;子昊哥哥!&rdo;
長明宮前,絳衣紅裙的含夕自雲階之上飛奔過來,待到子昊面前,驚喜的笑容還未褪去,眼中已浮出淚光,腳步頓了一頓,猛地撲入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子昊眉目微垂,隨後輕輕抬手撫上她的肩頭。
含夕抬頭抽泣道:&ldo;子昊哥哥……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送回帝都?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rdo;
數日未見,這一直在寵溺愛護下長大的嬌貴少女顯然憔悴了不少,楚楚清減的小臉顯得我見猶憐。子昊聲音清柔,恍若冰水絲絲泛流,&ldo;軍中多變,朕怕你遇到危險,便著人先送你回來。怎麼,可是帝都不好玩?&rdo;
&ldo;不是,帝都有很多珍奇異獸,我從來都沒有見過。&rdo;含夕扯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搖頭道,&ldo;可是,我總想起王兄、王嫂,還有皇非……他們說楚國亡了,這是真的嗎?我不相信,皇非怎麼可能戰敗,有烈風騎在,大楚怎麼可能亡國?是不是赫連羿人,還是姬滄?我不信皇非會敗給他們!&rdo;
面對含夕一連聲的追問,且蘭暗暗嘆了口氣。莫說是含夕,就連她至今亦不能完全相信烈風騎當真已經戰敗,而事實上,若非宣王姬滄揮軍倒戈,與東帝臨陣聯手,更兼昔國、九夷兩方雙重夾擊,封鎖了所有退路,接天台一戰的結果,恐怕便不像如今這般樂觀。
饒是如此,烈風騎最後的反擊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