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很多記者來嗎?」段非拙問。
「是啊,自打露絲她……」羅伯茨夫人咬了咬嘴唇,「就來了一大幫記者採訪我們。一開始我以為他們是想幫受害者討回公道,但我錯了。他們只是想挖出一些聳人聽聞的訊息,給他們的報紙增加銷量。」
段非拙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就是記者,這就是媒體。
「羅伯茨先生和小愛德華呢?」他問。
「愛德華在工廠工作,還要晚點兒才回來。」羅伯茨夫人答道,「至於我丈夫……」
她望向屋裡的一扇緊閉的門。門後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擊聲,像是有人正揮舞錘子賣力幹活。
「自打他開始學鞋匠技術,那間屋子就成了他的工作室。」羅伯茨夫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幽怨,「他現在成天閉門不出,就知道做鞋子。」
她起身走到門前,大喊「出來啊,切斯特醫生來了!你不招待一下人家嗎?」
工作室中的敲打聲停止了幾秒,緊接著又響了起來。叮叮噹噹,規律得令人頭皮發麻。
「您瞧瞧,他現在就這樣。」羅伯茨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連女兒沒了,都漠不關心……」
說著,她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要和她談論她女兒的死訊,等於是挖開人家的傷口。段非拙於心不忍,但為了案子,他還是下定決心問「我在報紙上看見了露絲的事。露絲她……葬禮什麼時候舉行?」
「後天。」羅伯茨夫人黯然道。
段非拙問「她停靈在哪裡?我能去看看嗎?」
「在聖安德肋教堂。要是露絲那孩子知道您這麼關心她,她一定……一定……」說著,羅伯茨夫人又猛烈地搖起頭,「不,您還是別去了!露絲的樣子實在是……她肯定希望您記憶中的她一直是那個標緻的姑娘,而不是……而不是……」
她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段非拙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承受著喪女之痛的婦人,只能笨拙地重複著「節哀順變」之類的話。直到羅伯茨家的小兒子愛德華下班回來,情況才有所好轉。
段非拙臨走前給愛德華塞了幾英鎊。他和他姐姐不同,沒有推辭,只說了句「等我將來賺了錢會還給您的」就收下了。和上次見面時比起來,愛德華老成了許多,說話像個大人,對於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來說,也不知是好是壞。
聖安德肋教堂距離爛泥街不遠,阿伯丁貧窮的人們幾乎都在這兒舉行葬禮。
聖安德肋是蘇格蘭的主保聖人,這座教堂因他而命名。然而教堂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殘破,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修葺過了。教堂中有些家族墓地已有幾百年歷史。而那些沒有家族墓地也買不起墓碑、墓地的貧民,只能和其他死者共享一個墓穴,草草掩埋。
段非拙過去在爛泥街行醫時曾多次拜訪過聖安德肋教堂(他的醫術還沒精湛到可以起死回生),和這兒的老牧師算是相熟。
牧師見到他也是一臉驚訝「這不是切斯特醫生嗎?您怎麼回來了?」
他繼承巨額遺產搬去倫敦的訊息已經在熟人中傳遍了,大家似乎都覺得他會一輩子留在倫敦吃香喝辣,不可能再回到這個貧窮破落的地方了。
「回來參加露絲的葬禮。」段非拙說。
牧師在胸前劃十字「可憐的姑娘,願她在聖母的懷抱中安息。」
「我能看看她的遺體嗎?她母親已經同意了。」
牧師點點頭「我帶您過去。」
舉行葬禮之前,遺體會暫時停放在教堂地下室。兩人沿著一道狹窄昏暗的樓梯來到地下。段非拙能明顯感覺到越往地下深處走,溫度就越低,即使披著z的大衣,寒意也能滲進他的面板裡。
樓梯盡頭是一條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