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到了,眾人從偏門進入外進,王嬤嬤扶著黛玉緩緩下車,旁邊一個面相柔和的大嬤嬤趕緊迎了上來,自稱是公主府的管事嬤嬤,受了公主的旨意,前來接林姑娘去內堂的。
黛玉低眉順眼地跟著管事嬤嬤前行,眼角卻時不時悄悄瞟著公主府的一草一木,還有這裡下人的一言一行。公主府與自己前世居住的賈府明顯不同,房屋以府中央的清澄小湖為中心,呈環形放射而出,小湖之中養著各色飄逸的錦鯉,還有各種黛玉叫不上名字的魚兒,尤其是那幾條眼泡兒大大、尾鰭飄飄的半透明的彩魚,晶瑩剔透、五彩斑斕,一條條都仰著腦袋湊著水面吐泡泡,看起來頗為新奇,也頗為可愛。
管事嬤嬤一邊走一邊笑言:“好些魚都是西洋進貢的新鮮貨,還有南洋那邊的商人倒賣過來的,駙馬每次出去,都會給公主帶些稀罕的小魚兒回來,哎,長途跋涉的,怪不容易……”
黛玉陪著笑細細聽,心道林霽風說的果然不假,林睿跟公主的感情深厚。
穿過迴廊,終於來到了柔蘭公主府的正堂,柔蘭公主全然沒有架子,不僅親自等在了這裡,甚至在黛玉剛剛跪到軟墊上,還沒有完成肅拜,就親自將她拉了起來。
柔蘭公主將黛玉拉到身邊,細細看著,不禁撫上了黛玉細柔的面龐:“霽風倒是沒說錯,果然是個難得的小美人兒。”
黛玉起先還有些害怕,但是對上柔蘭公主姣好的容貌、溫和的眉眼,聽著那清風一般低低的好聽聲音,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想起一句道家之語:上善若水。
林霽風之前很直白地告訴過黛玉,柔蘭公主和當今皇上一樣,生母出身卑賤,因此幼年時,在太上皇眼裡就是個透明人兒,明明是唯一的公主,可有時候,日子過得連個得寵的宮女都不如。若不是後來出了些變故,柔蘭公主恐怕已經和親北疆,說不定,已經是紅顏化作枯骨。
“別緊張,你也隨霽風叫我嬸嬸就好。”多年的磨難早已沉澱出平和的心態,柔蘭公主甚至沒有自稱“本宮”,“霽風說你身體不好,我這兒有些幹雪蓮,潤肺止咳的,你帶回去補補身子。”
“謝公主……嬸嬸。”黛玉還被柔蘭公主拉著,因此只能微微屈了膝蓋,淺淺地行了一個禮。
“都說了,不必多禮。”柔蘭公主又問了問黛玉的學業、家庭等,聽聞黛玉家裡人手青黃不接,新買了一些丫鬟還未調|教,便拍著她的手輕聲道,“按你的情況,該多請幾個教養嬤嬤,可是宮裡出來的人是人見大三分,你父親忙著朝事,你年紀還小,萬一反被拿捏了怎麼辦?宮裡的老嬤嬤規矩重,而且多得是心毒手狠之輩。”
黛玉細細聽著,知道公主殿下沒說出的潛臺詞是:現在後宮局勢微妙,若是林家貿貿然迎進了宮裡的人,說不定會給對手趁虛而入的機會。
“霽風說你家中本有個忠心耿耿的老嬤嬤,這很好;但她年紀畢竟大了,你剛來京城,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來問我,也算是給我做個伴兒。”
黛玉聽了,不得不感動。柔蘭公主身為自己的嬸嬸,本可以派幾個公主府的人進林府,雖然不完全合規矩,但父親也找不出理由回絕。可是她大概是為了讓父親和自己放心,絲毫未提,言語之中,完完全全都是為自己著想。
“你剛來京城,必然在很多方面覺得彆扭,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聰明,很快就會適應這裡。”柔蘭公主的手心微涼,但給黛玉的感覺,卻是極為溫暖。
之後,喝了茶,用了些茶點,聊一聊琴棋書畫,揚州的風土人情,一個上午很快消磨了過去,用過午膳之後,黛玉拜別柔蘭公主,準備回府休息。
可是,走到迴廊之時,因貪看湖中新鮮奇巧的魚兒,在黛玉沒留神間,一個居高臨下的聲影已經由遠及近:“你是何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