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就是這樣的勇士,經歷火與鐵的文明洗禮後,人類優秀的品質並未退化。在他深黑的瞳仁中,正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水手們屏氣凝息,生怕任何一絲響動會驚擾了怪獸。誰也沒有注意到,通往底艙的梯口,不知何時已矗立著黑色斗篷的老者。他神色冷靜,高大身軀牢牢地佇立在甲板上。很多次投石機從旁邊飛碾過,他沒有動。
風浪倏然停歇,投石機也蹲在原地,如跑累的野獸般,咻咻喘氣,為下一次攻擊積蓄力量。短暫的平靜後,船身猛烈動盪,投石機如碾過雲層的滾雷般,再次隆隆轉動。不過這次是向底艙的甬道撞去。
它不具生命,卻比任何怪獸都要狡猾。經過若干次嘗試後,知道艦長不是快好啃的骨頭,立刻對準了梯口的黑衣老頭。
艦長頭次驚慌失色,比投石機向自己碾來還要惶恐。近乎下意識地,他往底艙甬道衝去。然而再如何也不及怪獸的敏捷,他跑動中將套索甩起,拴在頂棚的橫柱上,身體蕩起,直往投石機的前方落去。
一連串動作完成在電光石火間,精確程度亦無可比擬,虞佳在場也要自嘆弗如。這個粗壯的西巰人卻用本能完成了。在面對物質的災難時,靈魂往往會暴起一擊,綻放出曇花一現般的絢爛光芒。許多時候,人類依此戰勝了自然。
艦長落地後,橫身一滾,躺在投石機的軌道上,竟是要用血肉之軀堵塞住車輪。他在空中時,不忘將撬棍拋給黑衣老頭。
水手們驚瞠地看著投石機在艦長身上碾過,尖銳的哀號刺破了風浪的怒吼,久久迴盪在艙中。他們不甘相信,勇士就這麼死了。
能平靜呼吸的只有黑衣老頭,他牢牢地把守住甬道,這時乘著怪獸一緩的空當,突前幾步,將撬棍抵住一側車輪。半蹲下的身軀如一座山崮巍然矗立,似乎沒有任何力量可將他推倒。怒吼的投石機也不能。
他蓄足了力量,猛然一聲怒吼,投石機應聲掀翻,平滑幾尺後,撞在艙壁上,再也不能動彈。
怪獸死了,卻不是鬥士完成致命一擊,水手們都有些難以接受。所以並沒有用掌聲和歡呼來慶祝,中艙仍在沉默中。
黑衣老者在艦長屍體旁佇立片刻,命令道:“一組水手修補船艙,二組水手清理甲板。祭師,準備葬禮,用最隆重的,他們都是勇士。”他聲音從容,似乎發號施令慣了,也不擔心艙中的人會否服從。
幾個頭領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率著屬下執行命令。他們正在茫然無從,需要別人主宰思考,何況黑衣老頭方才的勇敢冷靜令他們大為佩服。
甲板上人群忙碌著,損壞的艙壁需要修理,血汙要擦拭,破碎的屍體更要小心入殮。而黑衣老頭自己則在幾具投石機殘骸中巡視。肱臂都已折斷,有一個鐵箱散了開來,各樣部件被碾得一塌糊塗。沒有一具可以用的了。
“祭師,你怎麼不去準備葬禮?”黑衣老者問道。祭師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你和艦長都害怕投石機闖入底艙,底艙中到底放著什麼?我現在是破浪號上的最高長官,有權知道。”祭師問道。
“你現在不是了,祭師只需負責好信仰和葬禮。”黑衣老頭答道。“那麼誰負責破浪號?”祭師截聲問道。
“我來指揮。”黑衣老頭轉過身軀,眼神凌厲。“一個不信仰曦神的人,是不配指揮西巰島上任何一隻艦船的。小舢板也不行。”祭師平靜地道。
不知何時,水手們都停下手中活計,圍了過來。 '手 機 電 子 書 : w w w 。 5 1 7 z 。 c o m'
“那麼,你想要怎樣?”黑衣老者問道。沉默是可怕的,尤其是一船人的沉默。對曦神也不伏首的怪老頭似乎有了退卻。
“首先,我們要知道底艙中放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