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第二個問題:“給我說說當朝靖寧衛指揮使沈晏。”
沈晏兩個字說出,陳昔言顫抖幅度更大,一腦門嗑在地上:“姑奶奶哎,你小聲點!”
“那位大人豈是我等小民可以說嘴的?”
趙鯉默默撿了一塊碎瓷,在掌心中揉成粉末。
然後張手,讓瓷粉沫子順著她的指縫落下。
“你再斟酌斟酌?”
陳昔言眼裡擠出兩滴眼淚。
攤上這種混世魔星,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是從前,自打沈公碎身糜軀後,那位性情大變,誰還敢再提。”
“碎身糜軀,沈公?”趙鯉下意識反問。
“是啊,鎮那什麼司血池糜軀第一人便是沈公。”
陳昔言或自己都沒留意到,他下意識迴避了鎮撫司的名頭,卻在言語中對沈之行極為尊敬。
便是知道此沈晏非彼沈晏,可這一刻趙鯉還是胸口悶得難受。
說書先生陳昔言並不能知道太多內情,但這些市井傳言也幫著趙鯉大致還原了一些情況。
從隆慶十五年的某個節點開始,整個大景詭事呈井噴狀爆發,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為了解決這些事,付出的代價與犧牲無法計算。
就在整個大景像是失控的火車頭,狂奔向滅亡時。
被攻訐詬病的沈家叔侄,在鎮撫司中建起第一座大殿。
從此,鐘聲一響鬼王巡城,捉拿詭物妖邪,以恐鎮惡。
代價,便是趙鯉曾親眼見過的血祭。
沈之行洗頸就戮,第一個跪於池邊被沈晏親自梟首。
以沈之行的主動犧牲為開始,使世人勉強接受了這種代價。
一次次獻祭,以少換多,保得大部分城池安全及城中百姓安全。
陳昔言述說時,頗有感慨:“對此做法,非議至今仍在,世人對那位敬畏日漸加深。”
怕歸怕,世人還在仰賴著庇護,能活誰想死。
但又當又立才是世人常態,誰敢挺著胸膛承認自己靠別人的犧牲苟活?
自得尋個由頭。
“加之那位大人近年性子不定,行事風格也越發……殘暴了。”
說著說著,陳昔言又犯了自己說書愛夾私貨的毛病。
無言感慨一陣後,他見趙鯉不說話,抬頭望去。
“姑娘,您……在哭嗎?”
“可是有家人朋友,進了血池?”
趙鯉猛別開頭,粗著聲音道:“沒哭,你看錯了!”
陳昔言不敢不識趣戳穿她,訥訥閉嘴移開視線。
許久,趙鯉扶刀站起。
“今日多謝!”
她揮刀斬斷綁著陳昔言的繩子。
叮地丟擲一粒她縫在革囊邊角應急的金瓜子。
“你尋個地方躲幾日。”
“若我事成,許有太平日子。”
“若我失敗牽連了你,算我欠你的。”
聽她話中似有決意,陳昔言下意識追問:“姑娘要去哪?”
趙鯉長刀轉了個刀花,答道:“撥亂反正,把我男人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