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樓船,破著疾風,在迷霧處狂奔。
打著赤膊的紅毛人,奮力地將比頭顱還要粗壯半寸的鐵球滾盪到長長的鐵道上,球上的漆黑隨著加速度的增大而消磨,燙得火紅的光逐漸變得耀眼。
那昏暗的船底,長鐵道的盡頭,是血管一樣密度的暗黑色煙囪。煙囪的兩側,是錯列有致的琉璃錶盤和看不清道不明的黃銅管道。正中心,三角狀的紅色晶體在滾燙的熱爐中發亮,這套裝置,將本來就不寬裕的船底變得更加逼仄。
江南製造局的福船,絕沒有這種技術,駕船的人,也極少見是紅毛番。
炮彈順著這側管道流進熱爐,然後從那側的二十多門炮彈口中狂飆而出,勢大力沉,如雷霆萬鈞。在一旁工作的人,耳朵上都一絲不苟地塞滿了棉花,以防聲浪震破耳膜。
站在一旁棕色面板男人,沒有戴耳塞,眼神十分認真。他撫摸著像是不屬於自己的絡腮鬍,表情裡面盡是賞識:
“想不到,想不到,這裡對晶石的運用,最多……最多落後我們集團四代技術。”
他又走前了兩步,盯向了那密集的黃銅管,沉默了十幾秒,又喃喃道:
“落後這個詞,用得好像不太貼切。”他不斷摩擦著自己的絡腮,“似乎走的路子都不一樣……”
【查爾斯弗里曼】
對於這個【羅剎海】這個世界來說,弗里曼集團在這裡的根基,用‘缺少’來形容是不夠的,更準確的是‘沒有’。他們既沒有挖到出眾的穿魂引,集團家族也沒有太多進入這世界的先例。對於這次大眾福利瓜分羅剎海的決策,唯一從頭到尾堅定投反對票的,就是這個查爾斯的三舅羅根弗里曼。
最終的結果是,羅根勉強從唐頓家族買來了一個引子,然後又勉勉強強從後輩裡,挑了一個一天到晚呆在工業實驗室的人進來。
說挑也是不太準確的,論在家族裡在天機榜上人物的數量,弗里曼雖然說首屈一指,但這次卻完完全全沒有人報名。最後選了查爾斯出來,是無奈之舉,怎麼說都跟‘挑’字無關。
當時,羅根弗里曼看到查爾斯的名字的時候,佔據腦子的想法有且只有一種:寧願學朱家那樣,完全置身事外,都不能派這個呆子去丟人現眼。
但後來,查爾斯的行徑,卻扭轉了他的想法。
這個工業實驗室裡的技術男,在填寫了進入羅剎海的申請後,額外提交了一份長達五十多頁的詳細報告以及可行性分析。
羅根弗爾曼是什麼人,他當然是不可能全部讀完的。但他只從目錄和簡介中,就看出了查爾斯行動計劃的基本邏輯。
用大白話來說,就是三個字:抱大腿。
精準地抱住,幾個擁有巨大優勢家族的大腿,從而,喝一口湯。
當然了,選擇喝什麼湯,控制權不在羅根手上,而是徹徹底底在查爾斯這個參與者身上。
反正也沒什麼好辦法,就賣一個人情給工業部吧,說不定,能帶回什麼好東西來。技術男改變世界的事,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的。有那個態度,總歸是好的。
……
查爾斯摸著鬍渣,從在用海水降溫的炮口中瞅了出去。
鋪天蓋地的火球,往那兩架看起來脆弱不堪的船上狂砸,滿打滿算,已經打了四五個時辰了。
無所謂。
他知道,明膜的工藝,雖然是超越這個時代甚至是超自然的,但凡事都有一個極限,最多再半柱香的時間,‘南海八芝’全部都得葬身羅剎海。
查爾斯點了點頭,說道:
“先借唐頓家的船,再幫寧永仁辦事,然後再用寧永仁的人情,去還唐頓家的人情,那樣,我就兩清了。”他拍了一下手掌,“這樣,最起碼白賺幾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