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在這白色的雪地裡,雪狼耷拉著頭顱,滿裹血汙的傷腿微微在抽顫,這讓它看上去顯得無比的孤獨、可憐……
我像被誰踩了一腳,猛然縮回搭在樹枝上的手掌,轉身朝座騎走去。我已不忍下手。我這個人,有時候鐵石心腸,有時候柔腸寸斷,相當矛盾。因為矛盾,所以痛苦——我知道今天多半攆不上鄂倫春獵人了,就算攆上,人家不明我的底細,也未必肯答應帶我去和斯格巴娜見面。
當然,儘管這樣,我還是必須抓緊時間趕路。這時雪勢略見式微,地面上的馬蹄印依稀可辨,設若運氣好些,或許還有可能攆上那兩個鄂倫春獵人。
我跨上馬背,大聲招呼還在樹叢邊發愣的黃毛丫頭。瞧她神神叨叨的樣子,我不禁暗暗好笑,敢情這雪狼是條公狼,黃毛丫頭想來個美人救英雄?
我大聲吆喝,黃毛丫頭只是循聲望來,腳下絲毫沒有挪動的跡象。呔!這還了得,我正要發作,丫頭忽然昂起頭來,張開喉嚨發出綿長淒厲的狼嗥之聲!
我正自心驚,黃毛丫頭已經像一枝離弦的箭,疾速無倫地地向這邊飛躍而來。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她已經竄至馬背,撲上我的肩頭。這下子猝不及防,我立即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幸好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積雪,否則不把我摔得鼻青臉腫才怪。
我以為這畜牧*大發,想來賺我,就慌忙翻身,緊握雙拳蓄勢待發。丫頭幼時曾經和狼鬼混,一身狼性至今尚存,絕非一般的獵狗可以比擬,一旦跟她反臉,不能不讓人如臨大敵。
誰知黃毛丫頭咬住我的袍角,拼命向樹叢那邊捱去。我看看樹叢裡的那頭雪狼,心下頓時雪亮,原來這丫頭不忍雪狼就這樣在傷痛和嚴寒中死去,想讓主人替它施以援手。
我被黃毛丫頭和雪狼之間情義深深感動,頓時忘了追蹤鄂倫春人這檔子事兒。我從腰間摸出蒙古小刀,將布力亞特袍一角割下,過去給雪狼包紮腿上的傷口。
我先用積雪給它擦去傷口周圍的血汙,然後將袍布條一匝匝的裹上。包紮完畢,無意中發現雪狼居然在凝視我,目光柔和。
我被雪狼的這份柔和深深觸動,遂大著膽子,將它緊緊摟在懷裡。黃毛丫頭在邊上樂得蹦來跳去,時不時的過來*,用潮熱的舌頭舔我的臉……
我雖然把雪狼擁在懷裡,但還是為自己異常的膽大感到吃驚,這簡直太不可能了,恍然若夢。認真想去,也許正是雪狼柔和的目光觸動我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彈響了屬於我的悲歌。雪狼的傷口在腿上,我的傷口卻在心上。這些日子在草原上的奔波,時常讓我感到自然界的博大,自己的渺小;桃花的遍尋不獲,多少打擊了我的信心,讓我感到渺小的我沒有完整的幸福,因此偶爾會覺得心空,像悠長的山洞,忽拉拉的,一個勁兒地漏風,漏風。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也許我身上潛伏著某種狼性,此刻顯然把雪狼引為同類,同是天涯淪落狼……
正在感慨,忽聽山坡那邊隱隱傳來馬嘶之聲。
如狼似虎續集(014)
聽到馬嘶,我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置身白茫茫的林海雪原,儘管一丁半點的現代氣息都難以體驗,但現在好歹是21世紀,那些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綠林好漢,基本已經成為遙遠的傳說;我害怕的是那兩個鄂倫春獵人,如果他們來個回馬槍,事情可就棘手。我本身跟他們無怨無仇,倒也好說,主要是這條雪狼,恐怕難保。我和它惺惺相惜還不到一支菸功夫,如果它落入獵人手中,我該怎麼辦?拼命保駕還是袖手旁觀?如果動硬的,且不說能否成功,得罪了鄂倫春人怎麼辦?我還指望他們帶我去見斯格巴娜呢!
正自驚疑,那馬來得好快,轉眼就奔到眼前,主人一聲吆喝,生生頓住,前蹄騰空,後碲踢在雪中,激起好大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