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我忍不住又悄悄探了探頭,只見小丫兒拼命點頭:帥,很帥的!可是,我對他有一條小意見,那就是……那就是……他對我不夠意思,每次來醫院,他都不愛看我,他總是盯著你看的……我很生氣……
桃花轉過身子去捏小丫兒的臉蛋,我慌忙縮回頭,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聽桃花笑道:哈哈!這小屁孩兒,我說你怎麼對臭老滅愛理不理的,原來是吃醋了——這樣吧,我現在很煩他,我把他轉讓給你,要不要?
我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再次探了探頭,想看看那小女孩的表情。
小丫兒撅起嘴說道:我不要。我……我要媽媽!
她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灰暗,像寒冬中不知名的小花兒,在白雪裡撲簌簌地凋落。斜眼看去,桃花的笑容也僵住了,訥訥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小丫兒仰頭望著桃花,問道:為什麼我媽不要我了?我很乖的。是因為我病了嗎?
桃花的臉色變了變,只見她慢慢地蹲下,使勁兒抱住小丫兒小小的身子。
小丫兒偎在桃花懷裡,開始壓抑著小聲嗚嗚地哭,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兒,惶恐又軟弱。
我心下惻然,呆呆的倚在門外牆上,彷彿一根木頭。
過了半晌,小丫兒哭聲漸低,桃花才對她說道:小丫兒,你媽一定會很想你的,她一定是沒有辦法。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也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是人們所願意犯下的。有好的媽媽,也有不好的媽媽,但我們要原諒天下所有好的和壞的媽媽,因為她們生了我們……
桃花說了這許多,也不知那小丫兒能否聽懂。只聽她問道:姐姐,你的媽媽呢?你生病了,她怎麼也沒來看你啊?嗯,你好像從來沒跟我提起過你的媽媽,對不對?她怎麼了?
桃花沒再說話,似乎在沉默。我心下痠痛,想起了她的童年,她的家庭,她始終不肯原諒的父母。我知道,她剛才對小丫兒的那番話很言不由衷,可能是在說謊。可是她能怎麼樣,她總不能把仇恨教給小女孩吧?!
這個時候,我對桃花的刀子嘴豆腐心更是洞若觀火。她就像一名鬥士,身披堅硬冰冷的甲冑戰袍,遊走在人世之間,以強硬飛揚的面目。漸漸地,大家都認為她是個無比堅強的人。只有我,在風起的時候,窺到她甲冑裡面那一襲紅衫,柔軟如湖水,一石擊進,便是彀紋橫生……
正自慨然,忽聽裡面一聲悶響,隨即是小丫兒的尖叫。我心頭大震,急忙衝了進去,卻見桃花委身衛生間潮溼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我暗暗叫苦,立即俯身將桃花抱到手中。只見她兩眼緊閉,臉色蒼白,呼吸若有若無。我衝小丫兒吼了一句,問桃花剛才怎麼回事。小丫兒伸手抹淚,哭道:我不知道。姐姐一直蹲在地上陪我說話兒,剛才她站起來,身子晃了幾晃,就摔倒了……
我再也顧不得多問什麼,抱起桃花衝到走廊上,放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快來人!
慌亂之下,我忘了急診室的方向,只是抱著桃花亂跑。奔出二十餘步,前面拐彎處閃出兩名白大褂,迎上來皺起眉問道:怎麼回事?病人怎麼了?
我帶著哭腔嚎道:她……她突然暈了過去!求求你們,快救救她吧!
醫生說他們會馬上救治的,讓我放下心來,不要慌張,更不要大聲嚷嚷,以免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一番周折,桃花終於被推進了急救室。我本想跟著擠進去的,卻被兩名護士無情地擋在門外。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我的心情越來越是煩躁,先是在門外長椅上如坐針氈,繼而起身在過道里大步的走動。我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是粗重,彷彿西班牙的鬥牛,隨時都有暴起傷人的可能。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