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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然開得很慢,但有桃花在側,我的心裡懶洋洋的,就像掛在牆上的弓箭,毫無乖張之氣。

街道上車來車往,行人臉色憔悴卻腳步匆匆,到處都是大都市裡的劍拔弩張。我的目光在鋼筋水泥間穿插,努力投向模糊的遠方,心想:如果我和桃花能永遠坐在車裡,整日價無所事事地到處遊蕩,該有多好!要是車裡載著永遠喝不完的美酒,那就更好了!

不過,我很快就收起這幻想的韁繩,且在心裡譏諷自己的不切實際。這個社會到處物慾橫流,就算你有魏晉的風度,恐怕也沒有施展的地方。阮籍載酒而行,尚可窮途哭返,如果我和桃花也來個載酒而行,很可能中途被車匪路霸洗劫一空。桃花長得這麼漂亮,被人劫色也未可知。唉,我若是張無忌,或者傻郭靖也行,倒是可以保駕護航。可是,如今物價飛漲,你就是一年不知肉味,天天購買鄉下人家的粗茶淡飯,恐怕也維持不了幾天啊。呵,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那需要莫大的勇氣。

這般想著,我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譏諷的笑容。桃花伸手在我腿上輕輕一擰,問我傻呵呵的笑什麼。我懶得解釋,只是順勢擒住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她手上戴著繡有卡通貓圖案的針織手套,而我由於丟三拉四的老毛病,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也忘了帶上手套,因此兩手相握,我能感到她手掌的冰冷。去摸她的額頭,又很是燙手。我又是憂心,又是憐惜,伸手過去想要抱她一抱,卻被她嬌笑著掙開了。

桃花伸出蘭花指,在我鼻子上輕輕一彈,說:哼,你是想趁火打劫,吃我豆腐吧?實話告訴你,沒門兒。

她這一彈不輕不重,害得我鼻子陣陣發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半天功夫,計程車總算到了郎家園,在桃花單位附近的路口停下。桃花下車,卻脫下手上那雙針織手套,往我臉上扔來,轉身朝工商銀行的臺階走去。我大聲讓她早些去醫院看看,她回頭衝我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看她淘氣依然,我稍稍安下心來。捧起她留下的手套往鼻子湊去,芳香沁人心脾,我如飲佳釀,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

內心正在遍地開花,卻接到新聞熱線接線員的電話,說剛剛接到報料,海淀某某大學內有一名學生跳樓自殺,讓我迅速前去採訪。接完電話,我立即讓司機師傅將車掉頭,奔赴出事的那個學校。

趕到現場,那裡已經被警方拉上黃色的警戒線。邊上圍觀的學生無不神情黯然,有幾位女生甚至掏出手絹偷偷抹淚。我擠進人叢,被眼前的慘劇深深震撼了。掏出相機拍照,我都能感到自己雙手抖個不停,好不容易才能按下快門。

這是個二十不到的男生,從學生公寓的8樓踴身跳下,直接掉在牆角堅硬的雪堆上,腦袋和雪堆一起開花,當場死去。從其衣著來看,這是個平素注意修飾的男生,應該對生活充滿熱情,可是卻自尋短見,實在讓我鬱悶不已。

我走近兩步,發現他顯然剛剛刮過鬍子,唇上可見一抹淡青色的鬍鬚茬子。我不無悲哀地想:這裡再也長不出鬍子了……

有位學生不知從何處找來一隻裝電腦的紙箱,撕成大大的一張,蓋住死者的頭部。冰冷的陽光在紙板上徘徊,再難抵達下面那張慘白而年輕的臉龐。

從警方那裡,我得到已經排除他殺可能的資訊,於是就將採訪的重心放在死者的同學和師長身上。他們在扼腕痛惜之餘,紛紛告訴我,這名學生平時性格開朗,樂於助人,頗有人緣;在寢室裡,別人用的是臺式電腦,只有他一個人使用價格不菲的手提電腦,可見家境寬裕,不存在生活拮据的因素。此外,平時與該學生要好的幾位同學,都口氣堅決地否定了我關於感情糾纏的猜想。

眾人對死者輕生的原因均是百思不得其解。無論如何,這其中肯定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