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勸道:“唉凱子,你這樣說也太傷於先生的心了……生活在租界裡的華國人多了去了,你這隨口一罵,指不定把你的親戚朋友都涵蓋進去了。”
何森也不贊同這樣的說法:“我是怨主編改得成稿有失偏頗公正、甚至帶著點……諂媚,住在租界的華國人只是為了安全的生活,洋人也不是一味的壞人,你……”
“你們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凱子吊著眼望著他們,露出大片帶著血絲的眼白,語氣稍稍提高,帶著點尖銳:“我說的哪裡有錯?洋人走在路上趾高氣昂,國人們還捧著臭腳上趕著討好,弓著背彎著腰一點骨氣都沒有!你們不覺著可氣?不覺著可悲?”
“還有那洋人傳進來的鴉片……說什麼福祿膏?都是些害人玩意!我家那煙鬼老頭就是吸了那玩意兒著了魔,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最後吸瘋魔了,守在租界前,抱著洋大兵的大腿求著下跪磕頭,只求施捨一點鴉片。那些洋大兵簡直把國人當猴耍,來回拋著一小盒鴉片,足足耍了他個把時辰,好不容易到手了,剛吸了一大口,一個轉彎迷瞪著身子一晃,栽下樓梯頭先著地,死了。”
眾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死了我倒是輕鬆,”凱子聳了聳肩,聲音啞了許多,“但我就是恨洋人,我巴不得他們全滾蛋!有多遠滾多遠!”
報社一眾成員對凱子充滿了同情,又感到憂心忡忡,鴉片太普及了,他們家裡都有一兩個老煙槍,雖未嚴重到這般程度,但瞧那越來越大的煙癮,怕是也快了。
“何森!你想不想寫一篇真正的報道?”
凱子忽然道,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你把你刪減的稿子拿出來,再加上鴉片的報道——我這些年把這惡毒東西研究透了,現在正好拿出來,學著林則徐先生用文字來‘申城銷煙’,我們雙劍合璧,一定能寫出震驚全國的報道!”
何森有些意動,卻又眉頭輕蹙:“光是劉主編那裡……”
凱子知他言下之意,心中大喜連忙道:“這事你別擔心,我有辦法。”
小齊擔憂的望著他們倆:“你們不要做傻事啊。”
何森不贊同他的話:“讓青年人知道事實,這怎麼能算做傻事?”
三天後,一篇慷慨激昂的報道出現在了報紙的頭版,巨大的橫條彷彿一枚刺眼的炸彈,重重的落在了國人的心頭。
這篇報道,就像一顆小小的火星落入龐大的紙屑堆中,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麼不是市民日報?”何森抖了抖報紙,上頭有他和凱子的署名,可頁首上卻寫著青年日報。
市民日報是他們本家報社,在南方賣的好,青年日報則是他們的對頭,北地一帶很是暢銷。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民眾看得到這份報紙,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凱子如是道。
劉主編見了報紙,急得嘴巴上火,得了瘡病,他找何森談了一回,想直接革去他的職,又捨不得,只好打發他去後勤部打雜。
凱子直接被開除,但不算什麼壞事,聽說他去了北地,進了青年日報。
何森不後悔寫了稿子,劉主編對他有恩,他做這事也有些錯處,不好提離職的事,但摸不著筆桿實在難過,他只好每日多看看報紙,結果日子久了,報紙越看越心驚。
青年日報自從開了抨擊洋人的頭,每一次期刊都在刊登洋人做下的一樁樁惡事,這日報看的又多是青年人,自然也激起了一些火氣。
他們搞起了遊-行抗議,打砸烏煙館,甚至在理事館門前逮著洋人痛罵,更有甚者還要找洋大兵打架討回公道。
洋人本是聽不懂華語,也不知該管怎麼這事,但有心人打聽了,主動把訊息層層送了上去。
這事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