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因去滴水公司應聘,一部分原因來自小談,一部分原因來自於頂頭上司吳森,還有一部分來自於職場天花板,他升不上去了。當然小談是直接催化劑,她讓郎因在單位無法待下去了。
從天津回到懷柔做培訓那幾天時,小談先後幾次半夜敲朗因的房門,朗因沒敢開門,白天,小談確有要務和郎因溝通,朗因都約她去會議室談,邊談還邊將眼神遊弋,每當小談有親密舉動的傾向時,朗因便看會議室的各個角落,意思是那有攝像頭,別輕舉妄動。
這是前三天,第四天, 小談第四次敲朗因門時,朗因搬去和老羅住了。老羅那間特殊,別人都是大床房,到老羅那,大床房沒了,只剩標間,兩張床,朗因藉故去老羅那喝酒抽菸聊天,太晚了,他沒回。第二天,郎因直呼睡得香甜,自己的房間,水管或是馬桶哪兒裂了,總之滴滴水答的水聲鬧得他神經衰弱,不如和老羅湊活一屋。天知道,剩下的夜晚,老羅鼾聲如雷,朗因睜眼到天亮時,腹誹有多少,那真是一言難盡,及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感覺。
培訓半個月,第八天,小談在教室一角,給朗因微信,說自己活不下去了。郎因在教室另一角,講臺上的老師是退休的老局長,正在講職業道德、行業規範,個人的豐功偉績,和“我們是一支英雄的隊伍,我們是一支光榮的隊伍。”郎因雙手虔誠地放在第一排座位的小桌闆闆上,白瓷茶杯的蓋翻在一邊,杯子裡的水汽如薄霧冉冉升起,茶是著名的霍山黃芽,碧綠的葉子舒展開來,茶香四溢。茶香中,茶煙裡,郎因目不轉睛地看著老局長。
他將手機關成震動,震動改成無聲,但螢幕還是一亮再亮,他只能皺著眉毛將手機徹底關機,但想到待會兒課後還要安排老局長遊遊山玩玩水,對接的人隨時要聯絡,還有其他工作耽誤不得,想了想又開機,一開機又是十幾條訊息狂轟亂炸,訊息是一樣的,“我活不下去了。”
說心裡不亂是假的, 老局長課上得精彩,主要是理論中夾雜真情,真情地表達用了真案例,案例只要是真,一定又八卦,臺下學員聽得津津有味。當老局長說了一句什麼精彩的話,刻意停頓了幾秒,給朗因留個口子,課郎因竟忘了帶頭鼓掌,還是老羅救了場,他率先劈里啪啦,並扯了下郎因地袖子。郎因擦了下汗,緊跟著鼓掌更激烈了。意念中,他白麵饅頭似的臉漲紅著,他回望大家一眼,含小談在內,眼神貌似鼓勵大家向老局長致敬學習,其實是觀測小談的下一步行動,誰知小談接住了他的目光,回饋一個惡狠狠的、怨毒的、複雜的眼神,郎因心裡一哆嗦。
“要出事。”郎因哆嗦時,耳邊冒出個聲音,是老局長的,他說的是安全生產方面的“要出事”,可在郎因耳朵裡卻像個寓言。第八天晚上,小談給他發來遺書,洋洋兩千字啊,事無鉅細回憶了他們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郎因睡在老羅身邊,輾轉反側,聽著如雷鼾聲,他心裡的小鼓打的鼓點亦如雷,怎麼辦,怎麼辦?郎因真是怕了小談了,當初圖她年輕,圖她崇拜自己,圖她熱情如火,現在這把火燒得太旺了,快把自己燒掉了。
好在郎因重讀“遺書”時,在標題旁發現(上),有上就說明有下,小談一時半會不會尋短見,他鬆了口氣。窗外樹影搖動,樹葉與樹葉的間隙中,看得見雲遮月,月從雲中穿著走過,躲避是郎因的常態,小談沒說馬上去死,他勉勵自己可以不作為,但是樹影繼續搖動,樹影間有一部分枝椏像是多出來的,不動,當遮住月的雲散去,郎因仔細看去,驚悚莫名,是小談站在視窗,披頭散髮,直勾勾地、怨恨地看著他。
郎因再好修養,再多城府,也擋不住這種恐嚇,他“啊”一聲,像獸類低沉而嘶啞的吼,他記得以前在小談身上也這麼吼過,但那是痛快的、愉悅的、興奮的、壓抑的,越壓抑越興奮越痛快越愉悅的,現在則是本能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