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援朝此話差矣,不是,不止是,郎甜甜愛喝老母雞湯。人在潞城,或家鄉在潞城的,反正只要履歷中和潞城沾點邊的,老母雞湯是寫在基因裡,刻在骨頭上的印記;是遊子相認的信物,是情侶表現默契的模板,是母慈子孝的根本,是愛和體貼的象徵,是潞城人的圖騰。
在潞城,發燒感冒不吃藥可以,不喝老母雞湯不行。
在潞城,沒有一碗老母雞湯解決不了的煩惱,如果有,那就一鍋。
潞城走向全國的餐飲美食,除了近些年,才被本地人得知,外地人以為是千百年特產的臭鱖魚,最成功、最風光的,要屬一家叫“老家雞”的連鎖中式快餐店。
但“老家雞”畢竟是快餐,養殖快,從雞蛋到小雞到能下鍋,速度不能和家養土雞比;下鍋後,燉煮快,更不及自家砂鍋裡,幾個小時煨出的,只放鹽,不摻雜任何雜質、其他配料的雞湯實在。
潞城老母雞湯的秘笈在於,雞土,雞肥,雞純,什麼都不放,只在出鍋時,扔點蔥,金燦燦、黃澄澄,飄著一層油膜,用潞城女婿郎因的話來說,“那真是像尿一樣黃”。
陳雨關於潞城老母雞湯有兩個經典的段子。
陳雨小時候不識老母雞湯的好,陳抗美一次無意間逗孩子,說過一句,“雞湯裡不過是老母雞腐爛的屍體”,陳雨記下了,在心裡結下疙瘩,一段時間內,一口雞湯也不喝。陳雨打小有個毛病,現在也沒治好,固執,特別固執,有主意,特別有主意,主意下了,輕易不和人說,誰勸也不聽。
有一年中秋,陳抗美在綠江的親戚來潞城,陸援朝備下家宴,老母雞湯閃亮登場,在帶轉盤的圓桌上,佔據c位。
桌上四個孩子,陳晴、陳雨和親戚家的。倆孩子吃雞腿,倆孩子吃雞爪,一人一碗黃得令人心花怒放的雞湯,其他三個娃吃的乾乾淨淨,小嘴流油,手指噴香,陳雨愣是一點沒動,親戚們詫異,父母二人生氣,陳抗美動了怒,捏著陳雨的耳朵,問:“你吃不吃?”“你吃不吃?”
小朋友的耳朵有多軟?陳抗美行伍出身的,手有多重?
陳抗美事後賭咒發誓,他真的“只輕輕一捏,三成力氣都沒用上,”陳雨含淚盯著爸爸,血一滴一滴從自透著清晰毛細血管的耳後落到白皙頸部,染紅了穿著白色校服的左肩膀,陸援朝氣憤地踢了陳抗美一腳,連忙帶著小女兒去廠裡衛生室找小羅,小羅日後變成老羅,便是陳晴、陳雨口中的羅叔叔,是陳抗美高血壓倒下時,及時讓他就診的那位。
小羅差點把陳抗美罵死,雖然陳抗美那時是他的領導、一廠之長。小羅為陳雨的左耳縫了九針。據說,耳朵離完整落下,差那麼一毫毫,“一毫毫”是小羅的形容詞,“你腦子是豬腦子?對孩子下手這麼重?”陳抗美被小廠醫罵得頭直點,頭不敢抬,他看著小羅一針針為陳雨把耳朵縫回腦袋邊,再用紗布包紮好。
當年,中秋節是不放假的, 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陳雨戴著層層紗布造就的巨大耳套被陳抗美小心送去學校。
那會兒,她在壽春小學讀五年級,陳晴在六年級。陳雨因去醫務室,遲到了,她推門進教室,“報告!”“進來!”老師叫她進去。老師問陳雨,你為什麼遲到啊?陳雨繃著小臉答:“我耳朵被我爸擰壞了,去縫針了。”
優等生、第一名遲到,是破天荒的事兒,陳雨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她的耳朵更是成功讓幾十個小朋友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那時,動畫片少,電視機裡翻來覆去,就播那麼幾部,《黑貓警長》深入人心,一個小朋友起頭喊著:“一隻耳!”無數個小朋友拍著巴掌,接著喊:“一隻耳!一隻耳!”
陳雨那可真是無地自容啊,這輩子,類似的聲浪,她只在十幾年後在北京工體看國安球賽時遇到過,球迷們綁著額帶,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