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孫大力有什麼缺點,好大喜功,對實際情況的描述,總比實際情況本身,要好點、多些誇張和大話,肯定算一條。
小方不過隨口問了句,要不要調整支付額度。孫大力見弓兵還在身邊翹首以盼等賬到,他付出去的四十萬已是費盡口舌、心機,從陳晴攻堅到丈母孃,從丈母孃那兒曲線救國到小姨子那兒,繞八道彎,才籌到的。
腦門一熱,他衝口而出,“小方,”他跟著弓兵自來熟,也喊“小方”了。
“調,調額度。”他一隻胳膊呈三角狀,擱在大理石櫃臺臺面上。
“調成多少?日限額五十萬?”小方問。
“可以。”孫大力氣都不帶喘一下的,他睫毛長,對著小方在鍵盤上的操作,一顫一顫,是啊,什麼時候,才能活到每天可以付五十萬的日子呢?
“月限額呢?”小方抿一下嘴,弓兵果然是大款,兄弟們都如此深藏不露地富裕著。
“二百可以了。”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月咋能花掉那麼多錢。
“二百夠嗎?”弓兵打趣。
“夠了,最近不會再買房了。”孫大力露出中年男人的笑,老婆、孩子、熱炕頭,他的錢只會在老婆買包、孩子上興趣班、再買個房的念頭中徘徊。
“這裡籤個字。”小方指點孫大力,在他右手邊有一個ipad式樣的電子螢幕,孫大力拿起電子筆,在電子屏上龍飛鳳舞的簽上大名。
“叮!”弓兵的卡上四十萬也到賬了,他裝作不在意地看一眼手機,“還挺快。”
全程不過十五分鐘,孫大力像婚禮結束似的,疲憊而滿足。
陳晴一個月四千多工資,他不固定。就算一樣,九千,一年十萬。刨除他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陳晴和壯壯的琴棋書畫詩酒花,基本月光,去年一年存了三萬,四十萬,夠他倆維持現有生活水平下,存十年的。
“你的u盾升級下吧,下週要到期了。”小方提醒孫大力。
“升級,升級。”孫大力按小方要求繼續做電子屏上的操作。
孫大力有種感覺,小方所有的服務都為拖延時間,多和弓兵瞎聊幾句。
“小方,真不一起午飯了?”弓兵仍嬉皮笑臉勾搭小姑娘,他把銀行卡塞回驢牌包,讓它和它的兄弟們排排坐。
“不了,今天真不行,對了,謝謝你那天送的香水。”小方依依不捨,她歪著頭,絲巾也歪了,小嘴唇撅成喇叭花。她的語速跟著手速,她慢慢按下叫號設施,“請五十四號顧客到三號視窗。”
弓兵從驢牌包裡,掏出一盒薄荷糖,開啟盒蓋,拿出紐扣粒大小的一顆,撕開黃金聖鬥士盔甲顏色的外包裝,擠出圓形琥珀似的糖在嘴裡,含著,嘴中嗚嗚噥噥,“上班說話多,注意保護嗓子。”說罷,他將薄荷糖盒放進方形槽中,推給小方,使個作別的眼色,“回頭見!”
“回頭見!你辦什麼業務?”小方前後兩句和不同的人說,態度完全不同,捏著五十四號小條的顧客愣了。
孫大力笑出口水,笑得咳嗽,“咳咳咳咳”,他在前走,弓兵在後跟,他們走到工行門外,煙癮極大的弓兵,又掏出煙,要和孫大力分享,被孫大力拒絕。“我看你也少抽點,潤喉糖都送出去了!”他和弓兵開玩笑。
“小方,”弓兵多年被煙染黃的手指夾著煙,菸灰隨他點點點飄雪般落地,“裡面那妹子,”他用煙指指玻璃轉門裡面,“打遊戲認識的。”
“你現在還打遊戲呢?”
“活到老,打到老。”
“什麼遊戲?”
“王者榮耀。”
“你還送她香水。”
“見過幾次面,吃過兩次飯,吳敏那順了瓶香水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