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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一場看來全然無能化解的凌厲拼殺,居然在當事人的一經轉念,消弭於無形之間,卻也不可不謂奇。

君無忌身子略晃,拔身而起,落於殿簷一角,四處張望了一下,已失去了對方蹤影,他原也井無追蹤之意,略事張望,隨即飄身而下。

小琉璃慌不迭趨前道:“怎麼樣了?先生?”

“走了!”君無忌道:“好快的身法!”

“這個人是誰?哪裡來的?”

君無忌搖搖頭:“沒你什麼事,我們回去吧!”

這夜他思慮紊集,頗似無能自己,“鬼見愁”茅鷹的出現,分明說明了朱高煦已自涼州返京,看來瓦刺之戰已勝利結束。皇帝也已返回,自己如欲入宮覲見,倒是時候了。

秦淮風月,六朝金粉,夜來絃歌不輟,眼前這個清平世界,對他並不適合,還未住定,他已在盤算著離開的時間了。

雖然他一直壓抑在心底,對於春若水他卻不能忘情。每一回當他想到她的時候,都難免悵惘,情不能已。

憑立窗前,山風徐徐。一山紅葉在如銀月色下沉寂無聲,即使在風的沐浴裡,閃爍、戰兢,卻聽不見一些兒聲音。夜露初沾片片楓葉,俱有光澤,在月色的洗禮之下,閃爍出大片星光,海也似的詭異、深邃,冥冥中更像似在啟示著什麼,訴說著什麼。

此時此境,春若水的窈窕倩影,不期然地便自現在了他的眼前,不只是含有深情的笑靨,便是黛眉輕顰的愁容,清淚濡面的悲慼,一入眼簾,俱為深摯的刻骨思念。

這種情緒,顯然是他以前所不曾經歷過的。過去那麼多的年月裡,除了對那個“莫須有”存在的母親,有過類似或更深刻的遐想遙思,除此而外,還不曾有過任何一個女人,能在他心目裡,佔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也絕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會為“兒女”之情所困繞,所纏綿,真正“匪夷所思”!

對於春若水,他亦有一份怨尤,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出此下策,嫁給了朱高煦,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真的難受極了。真像是一把無形利劍,深深地刺進到他的心裡。這個傷害實在太深了、太重了,打從那一天,由春若水親口證實之後,鮮紅的血便自“心傷”處淌個不已,以後的每一念及,更似利劍的再一次加與,涓涓紅血便永遠也無停止之時。對於一個血肉之軀活著的人來說,實難想象還有什麼懲罰比這個更無情、更殘酷!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在那一天生擒春若水之後,卻不加憐惜的一任她伏地痛哭,絕裾而去。而此刻,這一剎那,她的痛苦、無助,跡近於痴狂的形象,再一次映諸於腦海時,她的荏弱卻似已不再激起他的忿恨,而變得其情可恤,能與曲諒了。

當時春若水曾哭喚著,要他聆聽她的傾訴,似有無限苦衷,渴望著自己對她的諒解,卻為自己無情的拒絕,那麼忿恚的絕裾而去,此時回想起來,怎能自省而無遺憾!

月色似水,特別是和著拂面的山風,那種涼絲絲的感覺,更能由衷體會。

君無忌的心緒,竟似有難以排宣的苦悶,想到身已他屬的若水,固足斷腸,便是此去天涯,見面無期的那位瑤仙姑娘,又何嘗沒有感慨?

沈瑤仙、春若水,其實是無獨有偶的一雙壁人,難得的是她們竟然一樣的冰雪聰明,蘭心惠質,春月秋花,各擅勝場,只是春若水的結識鍾情在先,使得後來的沈瑤仙無隙可入,其間怎能無憾!

那一夜雪山夜飲,談杯論劍,麗人成雙。纖手邀月,妙語如珠,數風流雅緻,堪稱前無古人,即今世亦為絕響,該是何等一番消受?其時美人促膝,月華如紗,相互傾訴,語多淒涼,及今思之,猶使人不勝悵惘,俟到未後的月下對劍,色厲而內荏,卻只是空具形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