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喻輕舟發覺黎宵身上確實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藏得太好,幾乎沒有洩露一點馬腳。
除了……偶爾看向喻輕舟時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目光悠遠而深沉,簡直不像是從前的黎宵會有的。
喻輕舟也想過要找對方談談。
但那段時間的黎宵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把能接的任務幾乎都接了個遍。
不知從何時開始,院子裡不再傳來刻意壓低,但剛好又能被屋裡人聽見的叮噹聲響。
有時,喻輕舟點燈到深夜,中途停下休息時總會忍不住看向門口。那裡空蕩蕩的,只有水一般的清冷月色順著臺階無聲流淌。
這種寂靜並不陌生,幾乎伴隨著他的整個童年與少年。
也許是時隔多年的緣故,喻輕舟竟突然有些不習慣起來。
喻輕舟在椅子裡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他隱約感到像是有人靠近。
然後有什麼東西從身後籠罩過來。
喻輕舟冷不丁地驚醒,猝然回頭,卻對上清冷月色中一雙凝碧的眼眸。
——是黎宵。
不知何時回來的少年捧著毯子站在一旁,瞧著驀然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自己的喻輕舟,眸光閃了閃。
像是有些無措又尷尬的模樣。
“我……”
黎宵頓了一瞬,接著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就是看你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也不知道寶貝自己的身體,要是不小心病了殘了,別到時候一不小心再被那個破契約算到我的頭上,最後連帶著我一起遭殃,那不是純倒黴嘛——”
少年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最終被喻輕舟一句輕飄飄的問話截斷。
“所以,那是給我的毯子麼?”
喻輕舟指指快被黎宵在邊緣摳出洞來的毯子。
少年聞言,瞧瞧毯子又瞧瞧喻輕舟,又瞧瞧毯子,終於扭過腦袋憋出一句:“……是又怎麼樣?”
那倔強的小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人在逼著他承認,原本不屬於他的過錯。
喻輕舟沒忍住笑了。
然後在黎宵快要繃不住惱羞成怒之前,接過毯子,向少年認真道謝。
“謝謝你。”
頓了頓又道:“一路上辛苦了,歡迎回來。”
話音落下,就見少年攏在淺色髮絲下的白皙面龐,像是倏忽拂過了一絲綺麗的緋色。
黎宵先是在原地呆了片刻,方才飄忽著視線訥訥出聲:“啊,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好像沒聽清……”
“歡迎回來。”
破天荒地,喻輕舟並沒有當場戳穿少年拙劣的扯謊,而是順著對方又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一時間,黎宵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語言。
少年怔怔看向喻輕舟的目光中瑩瑩閃動著,盛滿了比星光更加璀璨動人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喜悅,感動,抑或是象徵期許的光芒。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喻輕舟有可能會說些什麼來挽留那份美麗嗎?
他也曾有過剎那的念想,終究還是放棄了。
事實如此,世上從不存在另一條道路,至少對於如他這般的凡人而言。所有的發生都是必然。
若是存在一個極其相似,卻走向截然不同的時空,能夠導向另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那麼不該是他,也不會是他……
當然,彼時的喻輕舟尚且對將要造訪的命運一無所知。
他只是靜靜注視著眼前這張少年的臉孔。
然後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太能夠想起初見時對方的模樣。
但是毫無疑問地,曾經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