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沉吟著,忽然露出一個微笑:“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早就已經買了午飯賠了門板,你們若是當真想要,向酒樓掌櫃討要便是。”
青年說得這樣認真誠懇,彷彿由衷認為自己所言正是天底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偏偏眼前人卻不知曉。
——這種帶著憐憫的真誠,是近乎於蔑視的。
果不其然,刀疤臉聞言,臉上的刀疤似乎陡然猙獰了些。
就在這個時候,柴房中響起一個人的笑聲,突兀的,如同投進平靜水面的一粒石子。
“誰?誰在笑?!”
刀疤臉不由地向兩旁看去,眼前的道人自不必說,幾位仁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表示不是自己。
刀疤臉頓時不耐煩起來,吹鬍子瞪眼道:“不是你不是我,莫非是鬼不成?!”
話音剛落,他的一顆腦袋就重重捱了一下,帶著整個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刀疤臉捂著腦袋轉向捱打的那一邊,瞪著眼睛看向站在那邊的小個子,後者嚇得連連倒退。
“不、不是我啊,老大,我什麼都沒做,真的,你信我!”
忽然,小個子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急忙拿手一指端坐在草垛中的道人,高聲嚷道:“是他,一定是這個道士在搗鬼!他——”
話音未落,這人也突然哎喲一聲彎下了腰。
接著彷彿連鎖反應一般,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不是被踢了屁股,就是被撞了腦袋。
一陣鬼哭狼嚎之後,一幫匪徒蜂擁著撞開了柴房門,也顧不得撞破了頭皮紛紛踉蹌著向著外間倉皇而逃了。
夕陽的餘暉照進小小的屋子,飛舞的乾草絮中,慢慢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高挑的身材,漆黑的衣袍,一雙碧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乾草堆中的道人,面具下方的紅唇揚起一個嘲弄的笑。
“道長,不過半日不見,眼下你這模樣可委實有些狼狽呀。”
道人眨著眼靜靜看著來人,
他的睫毛上還有未乾的水跡,溼漉漉的,彷彿初秋的露珠,凝結在湖畔濃密的草葉之上,配著那略微發白的嘴唇,看著倒有幾分的可憐。
“我記得之前這張嘴不是挺能說的嘛。怎麼?莫非道長看到是我,這下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黎宵說著,慢慢俯下身,長長的髮絲垂落在兩人之間,如同招搖的淺色水草,隨著氣息在虛空中微微拂動著。
黎宵在腦中思考著,該怎樣處理這個不可一世的道人。
放在這裡自生自滅未免太便宜對方了,既然已經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想得出了神,沒注意兩人的距離湊得有些近了,直到道人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
“那個——”
這道士好像有什麼要說的,是求饒嗎?
呵,黎宵在心中冷笑,事到如今才知道後悔,未免也太晚了,不過姑且聽聽倒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他大發慈悲地抬手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道人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你能不能——”
能不能?
“離我、我……”
道人越說聲音越小,簡直跟蚊子叫似的。
黎宵根本聽不清,他不滿地揪起道人溼漉漉的衣領,迫使對方抬起頭來。
“你這傢伙到底——”
只是不等黎宵把話說完,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阿嚏,他的臉上就是一涼。
“不好意思啊。”
道人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地瞅著少年,依舊是一臉無辜的模樣:“你的頭髮晃得我鼻子癢癢,所以一時沒忍住。”
黎宵面無表情地抹了一把臉,心想,要不還是乾脆把這倒黴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