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明禮制,藩王來京城,當在謹身殿朝賀皇帝,隨後亦在謹身殿賜宴。 但自從燕王朱棣進京之後,宮中卻沒有任何旨意傳來。 太上皇為皇帝時,天下諸藩王都是他老人家的兒子。而如今坐天下的是永昌新君,藩王們都是他的叔叔,其中的關係,即便是ZZ嗅覺再怎麼遲鈍的人,都能嗅出一些不同。 所以燕王朱棣每日在藩邸修養,閒來無事帶著幾個兒子在京城閒逛,禮部就當看不到,光祿寺也當看不到。 直到今日一早,宮中來人傳旨,皇上賜宴燕王。 ~~ “皇上有旨,賜燕王宴於春和宮!” 燕王藩邸的後堂之中,傳旨太監傳完朱允熥的口諭,躬身笑道,“燕王千歲,您準備準備,奴婢們在府外等您!” 朱棣謝恩起身,臉上滿是和煦的微笑,“有勞公公了!” “奴婢不敢!”傳旨的太監四十多歲,一身紅袍,想來在宮中也是有些頭面的。 此時,朱高熾上前,微微動手,一卷物事塞到太監的手心中,“公公拿著喝茶!” “不成不成!奴婢可不敢!”那太監好似燙手一般連忙推辭,惶恐道,“世子爺的賞,奴婢心領了。這東西,奴婢實在不敢收!” “一點兒散碎銀錢而已!”朱高熾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事!” 但凡宮內的太監去各地傳旨,接旨的無論是誰,都要給太監準備點跑腿錢,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那太監回頭望望,見跟他來的人都在門外,細不可聞低聲道,“如今宮裡樸總管當家,管奴婢們可厲害呢!” 朱高熾點點頭,和那太監相視一笑,然後大聲道,“來人,送公公出去!” 隨後,朱高熾走到背手而立的朱棣身側,“爹,兒子叫人給您張羅衣裳?” 朱棣臉上看不出喜怒,“什麼衣裳?我這身不是挺好嗎?” “袍服啊!”朱高熾不解,“皇上賜宴讓您進宮,您總不能就穿這家常的衣服吧?” “哼!”朱棣冷笑,“若是賜宴在謹身殿,你爹我自然要穿著大明朝藩王的袍服。可賜宴的地方是春和宮,這藩王的袍服我就穿不得!” 似乎,朱高熾明白了什麼,低聲道,“春和宮,是先太子原先的居所!” 朱棣無聲點頭,神色複雜。 隨後,他緩緩開口,帶著絲絲的惱怒,“當今的年歲不大,這等蹂躪人心的手段,卻超乎尋常!” 賜宴春和宮和謹身殿,完全是兩個概念。 謹身殿,乃是禮儀最隆重的所在。 春和宮,則別有含義。 謹身殿是朝堂,可以君臣相處,用之以禮。 春和宮是東宮,唯儲君可居住,朱棣從沒住過春和宮。 以前朱標在時,朱棣每次進京,都是在春和宮叩見儲君。 ~~~ 陽光從明黃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窗前的樹影更加婆娑。 微微有風,穿堂而過。 一身常服的朱棣,在宮人的引導下走出紅色的夾道,來到春和宮前。 奉天殿總管樸無用從宮中出來,行禮道,“奴婢見過燕王千歲!” 朱棣微微抬手,“樸總管無需多禮!” “皇上口諭,您來了就裡面先做,皇上在忙,一會就到!”說著,樸無用閃身,給朱棣讓出一條通往春和宮的路來。 朱棣就一個人,緩緩前行。 不知為何,當雙腿邁過春和宮門檻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些似乎有些近鄉情怯一般的忐忑。 不知為何,腦中的記憶一幕幕的紛沓而來。 早年間,他每次回京,都要來這先見太子朱標。每一次,當他走出夾道,邁過門檻時,都會看到朱標的身影,笑盈盈的站在宮門口。 “四弟回來了!” 春和宮還是老樣子,好似從朱標故去之後這裡就沒變過,裡面的一景一物都是那麼的熟悉。 朱棣剛進去,那張東宮太子的寶座就觸入眼簾。明黃色的寶座上,繡著龍紋的錦緞軟墊,應是有些舊了,所以上面的龍紋顯得沒那麼恢弘霸氣。 以前,見了他,朱標就坐在那兒和他說話。 很久以前,他還能做出一副好弟弟的樣子,恭敬的聽著。可是後來,漸漸的,當他看著朱標在那裡。他心中生出幾分別樣的情緒,為什麼坐在那裡的不是我。 那把椅子,坐起來是什麼感覺? 聽聞太子朱標的死訊,自己當時大概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