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孤獨,多來自於對生命的感悟和嘆息。 任何人都逃不過衰老,管他英雄好漢都有走不動站不穩的那天。尤其是帝王,掌握天下權柄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格外懼怕死亡。 所以,中華歷史上,大多在位時間很長的皇帝,都是先賢后昏。原本時空中,老爺子萬年亦如如此。他雖然不昏庸,但鐵血中走出的帝王,越發的殘暴,動輒揮舞屠刀。 不過,現在的老爺子卻不一樣了。他老了,既不追求什麼長生之道,也不像其他皇帝那樣肆意妄為。而是像一個尋常老翁那樣,只把悲傷藏在心裡。 當他的兒孫小心伺候,刻意奉承之後,心中感到溫暖的老爺子,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這一世,因為朱允熥的存在,老爺子的性情更是開朗許多。沒有那麼多猜忌,也沒有那麼殘暴。 不知不覺深秋已到,御花園中老爺子精心擺弄的一畝三分地,全是金黃色的麥浪。眼看再過幾天,就能豐收。 “孃的,讓你們啄咱的糧食,改天找一隊侍衛來,都給你們射死!” 老爺子帶著草帽,穿著帶補丁的粗布衣裳,鞋底都有些掉了布鞋,憤憤的在田中,驅趕著飛鳥。 本來,田中豎立著幾個稻草人。可似乎是時間久了,那些鳥兒發現這稻草人只是樣子貨,所以飛來的次數越發的頻繁。 “吃咱的糧食,咱把你們都塞灶坑裡烤了!” 老爺子揮舞手裡的竹竿,跟一群飛鳥較勁。 田地邊,朱允熥也是一身粗衣,笑著開口,“爺爺,您老人家天天唸叨著射死這些鳥兒,也不見您叫人來!您彆氣了,孫兒這就叫李景隆從軍中選些神射手,再不然把網架起來,粘這些鳥兒!” “哎,咱就罵兩聲,可不能動真格的。”老爺子看那些鳥兒飛走,坐上田壟,隨地一座,脫下鞋磕打上面的泥土。然後又用鞋底,把掉下的泥土拍平,笑著道,“它們好歹也是命,是吧!自古以來呀,人種地,它們在天上飛,雖說吃了點糧食,可也算個伴兒。有個颳風下雨的,它們也能提前叫喚幾聲!” “再說了,好好的鳥,你弄網粘它幹啥?那不是絕戶計嗎?不分大小你都給粘了,來年要鬧蟲子的!” “對對對,您說的對!”朱允熥笑著把老爺子攙扶起來,“您呀刀子嘴豆腐心!” “嘿嘿!”老爺子笑笑,“不是豆腐心,這牲口呀和人不一樣。天生萬物都有所用,人不能由著性子來!” 說著,走到桌子邊,拿著一碗盛著溫茶的大碗喝了幾口,看著成熟的麥田,忽然臉色又變得傷感起來,“哎,從洪武一年開始,咱就和你祖母擺弄這些地,種了快三十年,沒個土疙瘩,都是咱親手打碎的。現在咱老了,它也老了,等咱死了,估計也沒人種它了!” “您身子骨好著呢,別總死呀死呀的!”朱允熥扶著老爺子坐下,“來年,孫兒種,您在邊上指導!” “就你!”老爺子斜眼道,“笨的跟驢似的還能種地?指導你咱能氣死,你可讓咱多活幾年吧!” “那您就指導六斤!”朱允熥笑道。 “咱的六斤那麼小,你就惦記讓他幹農活?這活多累呀!長心了嗎你?”老爺子又不滿,說著眼睛一橫,“你咋回事?” 朱允熥正給老爺子換鞋,聞言手裡的布鞋往後拿了半寸,“怎麼了?” “這都多少日子了啊?就六斤一根獨苗。咱也沒見你閒著呀,你忙什麼呢?”老爺子鬍子都抖著,“咱自從有了你爹之後,兒子跟下餃子似的,一鍋一鍋的!” 說著,又翻個白眼,“你得多生呀!要不將來咱死了,靈前跪著的男娃太少,咱臉上無光!” “生生生!”朱允熥大聲道,“您放心,晚上孫兒往死裡出力,就不信種不出來!” 人世間的事,還就是這麼奇怪。古往今來,許多養尊處優的人,子嗣並不繁盛。而那些出大力的窮苦人,卻是一炮一個準兒。 “哎,要是再過幾年,這地頭邊上有一溜光屁股男娃,撅著屁股抓蟲子,那得多美!”老爺子美滋滋的開口,“那時候,咱也不種莊稼了,地裡都種上瓜果,這個大孫給個果子,那個小孫子給個山楂,看他們吃的流哈喇子,哈哈!” 爺倆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