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庸是個好官,泡在雨中的官服,都打著補丁。 聽著他的咆哮,朱允熥一點怒意都沒有,反而一直在微笑。 等對方喊完了,喊累了。 朱允熥淌著水,抓著對方浮腫的雙手,柔聲道,“臨行之前,皇爺爺說,此次大災。我朱家和中原百姓,一道扛!” “河南即是大明,萬里錦繡也好,半壁風雨也罷,都是大明江山!” “孤來此處,為的是讓百姓們知道。” “大明,和他們同在!” “他們,也即是大明!” 侯庸通紅的雙眼忽然一酸,一下跪在雨中,嚎啕大哭,“殿下,河南,慘呀!” “孤知道,皇爺爺也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朱允熥扶他起來,看著對方的眼睛,“所以,孤來了!孤和河南共進退,天下和河南共進退!” 侯庸溼漉漉的袖子一擦眼睛,大聲道,“請殿下隨臣進城!”說完,虛弱的身體擋在朱允熥的面前,大聲道,“臣為殿下開路!” 又大聲對著隨行的衙役們喊道,“速速回城,通知百姓人等,皇太孫親至,開封有望,河南有望,中原有望!” “是!”那些衙役們,大叫著在洪水中撲騰,有的人乾脆變跑為遊。 朱允熥來了,他帶來的,是精神的力量。 我們這個民族,一次次戰勝天災人禍,靠的就是精神的力量。 這時代的百姓,淳樸得猶如白紙,一絲希望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堂。 周王朱橚看著在水中,不用任何人艱難行走的朱允熥,不由得心中感嘆,“四哥,你註定是白忙活呀!” 想完,快步跟上朱允熥。 千年古都開封,千年之中始終在和黃河對抗。所以現在的開封,建在了高處。 儘管是這樣,城牆外的積水也達到一個成年男子腰部的位置。 “黃河是在鄭縣邊上決口,正好挨著開封衝了過去!”侯庸一邊走,一邊和朱允熥說道,“這幾天雖然也有大雨,可決口的地方沒有繼續擴大。臣下令,軍民人等全部上陣,沿著開封城,築了三道壩。現在看來,一時間開封城還淹不了。只是........” “只是周圍幾個縣,全完了。大城能守,鄉下全淹了。每日,都有屍首順著洪水飄來,慘不忍睹!” 城門就在眼前,朱允熥心情沉重。 “城內可缺糧?”朱允熥開口問道。 “尚能堅持!”周王朱橚說道,“除了官倉之外,臣把王府的私倉也開啟了,若是再不夠吃,臣就請旨開軍倉,動軍糧!” “其實現在還不是最難的!”侯庸也開口道,“臣擔心的是,洪水過去之後,百姓衣食無著!” “孤已經下旨,各地的糧食都在往這邊來。孤方才說了,河南就是大明,決不讓拋棄一個百姓。”朱允熥說道,“不單是現在救災,給糧。還有災後的重建!” “河南百姓,感念天恩!”侯庸哽咽。 “沒有天恩!”朱允熥抬頭看著依舊陰沉的天空,“是天,有愧河南!” 突然,就在朱允熥將要走進城門之時,視線中出現一隊挑著扁擔的隊伍。其中有老人,有婦女,有官吏。 朱允熥問道,“他們是?” “他們是往前面堤壩上送土石的!”侯庸道。 隊伍最前面的老人,被扁擔壓彎了腰。他詫異的看著眼前長長的隊伍,詫異的看著隊伍中,高揚的龍旗。 城外,還有滿是扛著沙包加固城牆,阻隔洪水的百姓。他們似乎不是官府抽調而來的,因為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書生有生意人。 他們在自發的,保護他們的家。 為了這個大家,有人不惜拆了自己的小家。外城城郭的那些民居,已變成對抗洪水的材料。 這些百姓的表情,絕望中帶著兇狠,帶著不屈。各個都咬著牙,奮力向前。 朱允熥親眼看到,兩個似乎剛束髮之年的讀書郎,扛著沙包一次次的跌倒在泥水之中,又一次次倔強的站起來。 每當他們把沙壩加固在洪水來臨方向的堤壩上之後,目光都會深情的望著身後的城牆。 城內,有他們的親人,有他們的家。 漸漸的,這些人的目光如同那位老者一樣,都被龍旗吸引,停下了手中的活。 “鄉親們!”侯庸跑到一塊石頭上,大聲喊道,“皇太孫殿下來了,千歲殿下將在此處,跟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