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起於淮右。 而後以江南為基業,以江南士人為班底,繼而統一全國。 江南的文官集團中,儘管沒有出現過李善長鬍惟庸那樣的權臣,可其觸角卻遍佈朝野,不可小視。 沒有出現李善長鬍惟庸那樣的權臣,不是江南文官集團不願意,而是環境不允許。 首先大明朝開國的功臣都是淮人,其二老爺子當初對於文官們防範甚深,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江南文官集團,本身就分裂了成數個更小的派系,難以統一。 但現在,他們不得不形成一個統一,因為他們的共同利益,受到了損害。 在李至剛這位松江人出身,江南派系的朝廷大員在北方實行雷霆手段,甚至包括罷了一省學子的功名,處置了許多士紳,且使其傾家蕩產獲罪的時候。江南的文官集團,在拍手稱快。 誰料風頭一轉,李至剛這位他們心中認定的自己人,卻在江南颳起一陣腥風血雨,手段比在北方更加的血腥和激烈。 這時,江南文官集團終於意識到,朝廷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剝奪他們手中的特權。 所以他們現在開始反抗! ~ “皇上,您慢點!” 王八恥小心的在臺階上引路,彎腰掃去上面的積雪。 冬日的風,凍得朱允熥的耳朵有些發紅,他穿著灰色的皮毛斗篷,緩緩走上午門的角樓。 風,微微吹。 棉絮一樣的雪花,在空中肆意且毫無節制的灑落,不多時天地之間已是全然的雪白。 等他登上角樓之後,朝下看去。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點,那是跪在地上的官員們。且在外圍,還有許多人不顧侍衛的阻攔,跪伏於地,口中嚎啕。 “皇上啊!” “大明朝奸臣當道,請皇上正本清源!” “自古以來,豈有不養士之國?” “國家養士乃是祖宗家法.......” “請皇上召回李至剛,治其罪以謝天下!” 紛亂的哭喊聲傳入朱允熥的耳朵,他藏在斗篷中的手,猛的攥成了拳頭。 “一共有多少人?”朱允熥輕聲問道。 辛彥德立刻上前,低聲道,“回皇上,翰林院,六部給事中,科道言官,國子監,禮部....幾乎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就在您來之前就已經有一百三十多人了!” 朱允熥斗篷中的手,又猛的一緊。 目光看向遠處,依稀還有人在午門外跟侍衛糾纏。 “平日不顯山不露水,而一旦有事,頃刻之間就集合了這麼多人,給我施壓!”朱允熥心中冷笑,“皇爺爺當初說,文官們比勳貴還不好對付,真是一點沒錯!” “皇上!”跟著朱允熥走上角樓的吏部尚書侯庸,面帶憂色的開口道,“這麼多人跪在午門外,可了不得呀!”說著,跺腳道,“他們...瘋了嗎?” 戶部尚書張紞只覺得手腳陣陣冰涼,帶著顫音,“皇上,若不妥善處置,遲則生變呀!耽誤了政務還是小,一旦官員們跟朝廷離心離德....恐朝堂震動呀!” 朱允熥眼神微凝,冷漠的看著午門外跪著的人群。 那些官員們似乎也看到了角樓上皇帝的身影,哭嚎聲更大了。 “國朝三十餘年,從沒有過這樣的事!”朱允熥淡淡的說道,“呵呵,他們要幹什麼?逼宮嗎?”說著,又冷聲道,“朕今日若是對他們手軟,日後只怕百官在午門外跪哭,也成了大明朝的祖宗家法!到時候稍微不如意,他們就跪在這痛哭流涕,給朕施壓。到底他們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一時間,周圍默然,群臣都默默的低下頭。 事情的緣由眼前這些大臣們很清楚,其實不怪百官們這麼做,實在是李至剛在揚州做的太狠太絕了。 李至剛初到揚州,第一件事就是查官倉。 只要是糧倉,就一定有老鼠!大明朝的官倉,更是養著無數的碩鼠。 旁人不是不知道,只是誰都沒勇氣去戳破那層窗戶紙。 這個季節本該是今年的新糧入倉,去年的陳糧發賣。可官倉之中只有陳糧沒有新糧,且陳糧都是五年以上的糧食,而新糧哪去了? 還有歷年的賬目對不上,不但是官倉自己的賬目對不上,乃至揚州府收了多少糧,也是一筆糊塗賬。 可以肯定是,平頭百姓一粒米都沒少繳,而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