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志齋中,朱允熥坐在明黃色寶座之上,張紞坐著圓墩。他面前還擺放著一張方桌,上面放了幾樣點心,一盞濃茶。 “你一路奔波勞累至極,本該讓你先住下好好歇息幾天再召你問事,不過你方才在路上所說之事,跟朕心中一事不謀而合,所以朕就臨時抓了你的壯丁。”朱允熥笑道,“來,私下裡你我君臣不必拘禮,吃些點心墊墊!” 聞言,張紞心中感激之情無以復加。皇帝這明顯是沒拿他當外人,更有幾分禮賢下士的意味。 他是傳統的讀書人,信奉的是家國天下君為臣綱,為官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忠君報國。此時見皇帝對他如此禮遇,內心深處頓時生出幾分幸逢明君之想。 見他沒有說話,朱允熥笑著起身,親手把點心往他面前推推,開口道,“你也知道,若是賜宴給你,又要折騰一番太過麻煩,且吃的都是光祿寺那些黑心廚子的溫火膳。” “這些點心雖是不是正餐,可也別有一番滋味,又好克化不至於漲腹。”說到此處,朱允熥忽然又笑起來,“你看,這茶是你在雲南給朕貢來的普洱,今日用雲南的茶,給你這雲南布政司接風,正是相得益彰。” “臣......”張紞一時哽咽,難以開口,雙手捧起一小塊點心,當著朱允熥的面小口小口的吃下去。 殿中燭火通明,張紞的眼角隱有淚光閃動。 做臣子的得君王如此禮遇,夫復何求。 “你這些年在雲南做的不錯,若是戶部實在沒有合用的人,朕也不會把你調回來!來,你嚐嚐這例奶皮燒餅。這是前朝宮裡的方子,民間難得一見。” 其實朝中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來擔任戶部尚書,而是朱允熥不願意。朝中自有一種潛規則,那就是大臣們都按部就班的混履歷混資歷,以為年齡到了資格到了,自然會榮升。 朱允熥先調侯庸入京,再調張紞就是要讓那些大臣們知道,他這個皇帝手下沒有混資格一說。你行你就上,不行就原地踏步。 況且,朱允熥要的是實幹派大臣。而這些在地方上歷練多年的官員,正是日後可以輔助他大刀闊斧革除弊端的好幫手。 這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 “皇上,臣........”張紞已見朱允熥如此,已是說不出話來。 “慢慢吃!”朱允熥笑笑,靠在寶座上,“你當得起朕如此,這些年在雲南開設官學,興修水利開墾良田,你的功勞朕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你在雲南推行漢法,無論漢番喪葬禮儀衣食住行都以漢禮為先,使其移風易俗功在千秋啊!” 張紞面色鄭重,心中卻因皇帝的誇讚激動不已。趕緊又咽下去口中的食物,拜道,“臣不敢當皇上如此謬讚,都是臣份內之事!” “你也不必自謙了!”朱允熥擺手,旁邊自有太監把張紞扶起來,“份內之事?哎,天下官員何止萬千?能做好份內者,怕是鳳毛麟角。” 說著,繼續問道,“你即將升任戶部 京堂,雲南布政司一職,朕欲在雲南當地簡拔,你可有人選?” “封疆大吏焉有臣說話的份!”張紞肅然道,“不過皇上相問,臣不敢不答。雲南參政韓宜可為人方正清廉,操守天下皆知。” 聽到這個名字,朱允熥微微點頭。 戶部尚書是有的是人搶著做,而云南那偏僻的地方,即便是去做封疆大吏朝臣們也都躲著走。 韓宜可原是老爺子監察御史,早年間胡惟庸最囂張的時候,他韓御史就敢上書彈劾。且清廉儉樸,是個真正的清官。 後來也是得罪了權貴太多,被貶到雲南為官。 “可!”朱允熥淡淡的說道,“雲南西南邊陲之地,就需要這樣清正端方的官員。其人簡樸正值以民為己任,可約束官員,為治下之表率。”說著,忽然苦笑道,“你發現沒有,這個天下啊,越是窮,偏遠的地方,貪官就越多。相反,越是繁華富足的地方,反倒是沒什麼貪官兒。就算有出格的舉動,也是適可而止。” 這話,張紞沒法接,也沒法答。他接任的是戶部尚書,不是吏部更不是刑部尚書,也不是都察院。 “看朕,一高興就說遠了。”朱允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