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人品頗為難以啟齒,說得很有意思。 對解縉乃至方孝孺等那些讀書人來說,雖說有時觀點立場不同,但對於自己的身份他們有個共同的認知,那就是自詡為士。 士的作用,就是要做對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有用的人,不管他們能不能做到起碼他們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的。除此之外,士還要立身謹言行重義輕利,正直寬宏隱忍堅韌,不會一味的諂媚迎合,更不會投其所好,就古人說的私德。 解縉沒有從其他方面,比如能力上貶低李至剛,而是在人品上,就說明這個人的私德不怎麼好。 私德有虧這個詞,在這個時代對於一名官員來說,絕對是致命的缺陷。但反過來,這種有才無德之人,其實反而是君王手中最好的幫手。 任何事都可以放心交給他去,因為他會為了得到君王的讚揚,得到更高的權利地位,瘋了一樣踩著別人的腦袋前進。 另一方面,在日後君王用厭了的時候,或者為了平息眾怒,只需要私德有虧這四個字,就能把他打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帝王心術歷來如此,也不是皇帝無情。 皇帝和普通人不一樣,一個普通人肯定是不喜歡這邊有這種唯利是圖的人,不喜歡就不親近,我不跟你來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發達了也不會照顧我,我窮了也不會求著你。 這種人性而灑脫又直接純粹的交際方式卻在皇帝這裡行不通,因為這天下本就是人人都不相同,有人德才兼備有人有德無才,有人才華橫溢卻又目的不純,有人還天生奸詐。皇帝也沒有辦法去改變任何人,他要做的是如何的好好使用這些人。 “有些事本是要胖胖去背黑鍋的,現在看來倒是給胖胖找了個好幫手!” 一抹斜陽悄悄映進窗,落在朱允熥的半邊臉上。 他臉上泛著的那種古怪的笑意,讓站在他身前的解縉後背汗毛都立起來了。 作為陪伴了朱允熥許多年的東宮舊臣,這位皇帝的脾性他也算摸透了幾成。每當皇帝有這種表情的時候,八成就是沒憋什麼好屁。 “朕剛才跟李侍郎交代了一件事!”朱允熥輕聲開口道,“讓他統計下天下賤民的人數。”說著,嘆口氣笑道,“我大明代元以來還華夏天下日月清明,重振漢禮。但有些事呢,也沒做到盡善盡美,前朝的一些惡政也得以流傳下來。” 解縉聞言,沉吟片刻,“皇上是要給那些賤民百姓以良人之身嗎?”說著,行禮道,“天下百姓無論貧富都是皇上的子民,何以分貴賤?若皇上真的赦免賤籍惡政,乃天下之幸,臣民之幸,我大明之幸!” 朱允熥笑道,“朕正有此意。不過這事嗎,總要有個由頭!” 解縉聞歌知雅意,當下說道,“臣明日就上奏摺!”說著,忽又微微皺眉,“放歸民籍良人之身說起來不過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可後續卻很棘手啊?這些人如何安置呢?科舉讀書他們是不行的,務工經商怕是也力有不逮,種地的話田地從哪裡出呢?” 這才是真的聰明人,片刻之間就能舉一反三! 放歸賤民等於憑空讓大明多出許多人口,這些人口的妥善安置才是贏得民心的最關鍵。但安置這些人,勢必會引起一大部分人的不滿。 “所以說這事,還需要有能有才有恆心者去幫著朝廷好好執行!”朱允熥笑道,“你覺得誰能勝任?” 那還能是誰? 幾乎瞬間,一個名字就在解縉的腦海中浮現,禮部侍郎李至剛。 可隨即他又心中發苦,皇上這手腕真是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若自己舉薦李至剛,辦好了自己的臉上固然有光,可萬一辦不好,自己這個舉薦人也有連帶責任。最關鍵的是,將來一旦李至剛成了眾矢之的,自己還要第一個掉撞槍口,對準李至剛狠狠的奏上一本。 “臣以為,禮部侍郎李至剛足能勝任!”解縉苦澀的說道。 朱允熥看看他,似乎在猜測著對方的小心思,面上淡淡一笑,“禮部侍郎份量倒也夠,禮部還管著天下的教化,他來做倒也名至實歸。”說著,頓了頓,“不過嘛,光他一個人是不是勢單力薄了點?” “還要誰?” 解縉心中一驚,一個侍郎勢單力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