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路上緩緩行駛,老爺子的臉色很是不好。 朱允熥能猜到,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老爺子內心的失望。 當年貧窮但友善和睦的鄉鄰,如今變成了豪門大戶。 豪門大戶什麼德行,老爺子再清楚不過。而且,這些大戶,還都是他這個開國皇帝的友鄰。這是沒有細看,若是真要是較真,私下裡說不定多少事挖出來。 “這事兒呀,人間常態!” 武定侯郭英沒有跟曹震一個馬車,而是把李景隆換下去,給老爺子趕車。 一邊趕車,一邊勸慰著老爺子,“當年臣家裡窮的時候,莫說親戚了,凡是認識的人見了面都繞著走。生怕找他們救濟,生怕打秋風。可後來呢?” “後來跟了您當了兵,發達了之後,聽都沒聽過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冒了出來,還有什麼從小看我長大的鄰居。嘖嘖,那架勢就好像我們郭家哥倆,吃他們百家飯長大的!” “光是這些人也就算了,我們哥倆不是也把祖墳修了嗎?洪武十四年的時候,我家祖墳邊上有莊子跟別的莊子打起來鬧出人命,官府抓了人,您知道莊子上的人怎麼說嗎?” “他們說是我郭家幾十年的老鄰居,說當初若不是他們給口糧食,我們哥倆早沒了!” 老爺子只是聽,沒半點表情。 朱允熥看下老爺子的神情,開口問道,“那後來呢?” “聽說和鞏昌,武定兩位侯爺有關,鳳陽知府不敢審了,就派人到京城送信。”郭英咧嘴笑道,“我拿著信想了半宿也沒想出來,當年誰給過我們郭家哥倆糧吃?隨後我就回信給鳳陽知府,世上多攀附冒名之徒,你們該怎麼判就怎麼判,跟我郭家哥倆沒關係!” “有的人呀,總是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尤其是別人發達之後。哎呦,當初要不是我對他怎麼怎麼著,他能這麼出息?若不是我如何如何,他如今怎麼怎麼落魄?” “你到底想說啥?”老爺子忽然斜眼看著郭英,面色不善。 “臣.....老臣就是.....”郭英趕緊看看朱允熥。 朱允熥笑笑,“皇爺爺,武定侯是勸您,別跟不相干的人生氣。” “汪家確實不是不相干的人,咱確實受過人家老祖母的恩情。”老爺子嘆口氣,“其實當年莊子中,也就湯和家周德興家,還有汪家老祖母對咱有過好。其他人,咱也是想著鄉里鄉親的,咱當皇帝了,能成全就成全一把。” “沒想到,沒想到啊!”老爺子再嘆道,“成全出來一堆恩人不說,還成全出一堆地頭蛇,一堆豪門大戶。”說著,頓了頓,繼續開口道,“成全出一莊子的人上人來,你郭老四一個侯爺,有人冒著你的名兒官府都不敢審,你說咱的友鄰們,私下裡......哎,仗勢欺人總是有的吧?” 朱允熥想想,開口道,“皇爺爺,什麼恩情三十多年的回報也都報答完了。您要是覺得心裡堵,孫兒回頭下旨另選守陵戶,讓中都留守奏報一下,免了汪家的官職,有罪論罪便是。” “咱有點不忍心,可一想到他們若是藉著咱的名頭欺負人,咱就滿心都是氣!”老爺子長長的眉毛抖兩下,“就依你吧!咱現在不是皇上了,那點舊情他孃的去球!” ~~ 李景隆趕著馬車,回頭看了眼身後。 他真想現在馬上立刻回兩位皇爺身邊趕車去,跟曹傻子待一塊,簡直....簡直痛不欲生。 “你說那戲文裡,怎麼就沒老子?”曹震猛的擰下李景隆的胳膊,“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老子那些年哪次不是先鋒?都是他孃的侯爺,憑嘛他郭老四在戲文裡,老子就不在?” “曹侯爺!”李景隆告饒,“我哪知道去,不是我寫的呀?” “不是你寫的,可你聽過呀!”曹震瞪眼,“你不是當著兩位皇爺的面說,在京城遇上鄉下趕大集廟會五的,都有說書人當街說這段嗎?”說著,腦袋一歪,“你小子什麼意思?” 李景隆感覺似乎有屎盆子要扣過來,“我.....怎麼了?” “你既然以前聽過,你怎麼不告訴我?”曹震擼胳膊,“我老曹自問跟你小子交情不錯啊,戲文裡沒我這麼大事,你就聽一樂呵?告訴你,這可不但是唱戲的事兒呀,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