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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大異於當代繪畫風格啊!不,準確的說,這是超時代別具匠心的絕頂技藝……”裴矩的眸子滴溜溜亂轉,盡顯精靈活潑,似是看不懂畫作的精妙之處,實則心中卻在分析此人的繪畫技法,“據我所知,魏晉南北朝的諸多名家裡,就只有一人有此精絕技藝,正是名為‘張僧繇’!”
若說張僧繇其名,後世知其生平者不多,但若說‘畫龍點睛’這成語,可謂上過學讀過書的人盡皆知曉,而‘畫龍點睛,破壁飛去’的傳說,實際上正是時人稱讚張僧繇畫龍絕詣之語!
當然,裴矩也隱約聽聞過,凸凹眼暈之法,最初是來自天竺的宗教繪畫技藝,其實就是畫佛像、菩薩像的筆法。
“這麼說來……花間派跟佛門的淵源,至少還得往上追溯一代?”裴矩心中悄悄嘀咕著,“或者說,花間派研究佛門的宗教文化,非是其中一兩代人的自主行為,而是有著代代相傳、前赴後繼的光榮傳統滴!
難怪整個魔門跟道門、佛門爭鬥了數百年,卻只有花間派開了竅,真正汲取了對手的文明精髓,做到‘師夷長技以制夷’……
嘖嘖,藝術家就是有腦子,思想境界及戰略戰術上,可比魔門其他那些只會打打殺殺的爛仔高出不止一籌!”
張僧繇運筆如飛,片刻間即畫完最後一條金龍,將尺許長的大號畫筆架在地上放著的木桶口,才忙不迭對著裴讓之、裴諏之拱手,謙和道:“失禮失禮……”
裴矩好奇的看了一眼木桶,只見裡面盡是金燦燦的油漆,卻又沒有油漆的刺鼻味道,反而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想來是以花間派獨家秘方所制。
裴讓之、裴諏之相視一笑,裴諏之擺手道:“僧繇兄見外了……我兄弟非是第一天識得僧繇兄,又豈不知僧繇兄一旦開始作畫,必然有始有終,天塌不驚,雷打不移的老習慣?”
張僧繇含笑轉頭看向裴矩,目露精芒,細細打量,有如實質的眼神似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看個通透。
裴矩恍若未覺,漆黑大眼睛反而滴溜溜的回看著他,同樣上下打量,這才注意到,張僧繇俊秀無比的面容上,眼角隱現魚尾紋,鬢角也現出些許花白。
依花間派氣功生機盎然,青春長駐,延緩衰老的功效來看,張僧繇至少有六十歲了!
好一會兒,眼看在張僧繇與裴矩之間的‘目光爭雄’之爭中,張僧繇竟莫名其妙的‘落在下風’,裴讓之就欲開口,卻被張僧繇抬手止住,搖頭失笑道:“好一招‘避實擊虛’!”
原來張僧繇一直以上乘氣功傾注於雙眸,欲要裴矩不由自主的跟他對視,透過目光感應試探於裴矩。
豈知裴矩卻眼珠滴溜溜亂轉,反將目光凝聚在張僧繇身上其它部位,且來回遊走,就是不跟張僧繇對視,讓他無計可施。
張僧繇對裴讓之沉吟道:“令侄資質絕佳,又聰慧異常,裴兄何不親自教導,將來好繼承祖業,光大裴門?”
裴讓之苦澀道:“敝門才學有限,就怕白白耽誤了矩兒的上乘資質……而且,敝門如今在北齊的局勢,哎……”
張僧繇微微頷首,顯是知曉裴氏兄弟的處境不妙,忽然指著紅漆巨柱上的金龍,向著裴矩道:“好孩子……你看我這龍畫得如何,像是不像?”似有考教之意。
若依世家子弟的素養,此時就該說什麼‘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磅礴大氣’、‘奔騰矯夭’之類的溢美之詞,既哄得未來師父開心,又顯得書香門第的良好教養。
可裴矩卻瞪大眼睛,煞有其事的使勁看了看紅漆巨柱上的金龍,吶吶道:“這是龍麼?……我又沒見過真正的龍,怎麼知道像不像?”
乍聽此言,張僧繇一愕,裴讓之、裴諏之哭笑不得,裴諏之還忙不迭給裴矩打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