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一直認為這麼思考問題和行事是有些欠妥的。但問題是我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他們也不會聽我的啊。我現在之所以想起這件事,是因為我擔心我們遇到的這些人之中可能也會有類似想法的人存在。如果是這樣,那我和貪吃蛇最好要表現得乖巧圓通一些,否則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雖說坐在我們面前的都是女人,但虔誠狂熱的女人能爆發出多麼大的能量,那可是誰都無法預測的。於是我立刻將手中的竹籤子向下放了放,收斂起笑容說道:“對,禱告,飯前禱告不能少。我們現在就來做禱告吧,我……”
說實話,我此時真的很想像許多影視劇中的人物那樣平靜坦誠帶著感恩之心去背誦一段禱告詞的,因為我既不打算得罪誰也無意與誰為敵,更何況現在我對這些幫助我們的人還心懷感激呢。可我實在是不記得飯前禱告詞具體是什麼了,不是因為飢餓、寒冷、憤怒、恐懼、虛偽和健忘,僅僅是因為無知。我是真的不知道飯前禱告詞是什麼啊,我這一生似乎就從來沒有念過。
當然,我承認我看影視劇的時候也沒有特別留意節目中的演員究竟背的是什麼,所以我只知道有飯前禱告和飯前禱詞這麼一回事,但真要是讓我自己背誦,那我可就背不出來了,因為之前我就從來沒學過也從來沒背過這些東西。
這就相當於管禿子要頭髮,管姑子要孩子,純屬是難為人啊。可問題是別人不知道這些啊,我周圍的這些人不知道我其實是不會飯前禱告詞的啊。而我此時又已經開口說話了,這……這我總不能停下來告訴她們其實我不會禱告詞,其實我不信教,其實我只是為了應付她們在裝樣子而已吧。這些實話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啊,那怎麼辦呢?怎麼收場呢?
不知道是飢餓的原因還是對於生存過於痴迷的緣故,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件與信仰相關的事,那就是聽僧人們唸經,聽一群僧人誦唸經文。記得有一次是在哪個寺廟裡遊覽,我聽到一群僧人唸經時的感覺就是“嗡嗡嗡嗡”地一陣低沉的聲響。由於我也沒學過他們所背誦經文的內容,所以在我聽來那就是含糊不清的低聲齊唱或是小聲嘀咕。現在我忽然回想起了那種低沉的吟唱之聲,對,那種含糊不清的聲音啟發了我,啟發了我的某種心智,我似乎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了!
於是我果斷地調低了自己聲調,在口中快速叨唸著自己也不清楚的詞句,但儘量不發出清晰的聲音,以此種方式來冒充自己在做虔誠的飯前禱告。
沒辦法,誰讓我以前沒學過呢,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因為從來就沒有人認真的教過我這些啊。碰巧我又是個平凡的普通人,不是生而知之的聰明人,我現在這也是無奈和被迫的。有時無知的普通人只能被迫裝傻、裝蒜、裝懂,不如此就不能獲得繼續生存下去的食物,就不能獲得周圍人的理解和接納。我認為這種偽裝是不高尚的,是不明智的,也是不道德的,但它有時卻是必要的。為了生存而撒謊,我認為是可以被理解和同情的,為了生存以外的利益而撒謊,那好像才是應該被唾棄和鄙視的。
在這種快速而含糊的叨唸過程當中,我具體念了什麼內容並不重要,關鍵是要讓別人相信我在唸著什麼,這才是最重要的。我大概連續叨咕了十幾秒鐘之後就停頓了一下,因為我知道這種飯前禱告有一個特別明確、特別好記、特別重要的結尾,那就是在禱告的最後一定要大聲地呼喊一句“阿門”,隨著這一聲\"阿門\"的出口,我知道我的表演結束了,我終於可以安心地進食了。
可不承想我剛將手中的饅頭片和土豆舉到唇邊,剛剛反應過來的貪吃蛇卻在此時也大聲地補喊了一句“阿門”。他的聲音驚人,估計他是著急也是想要儘量表現得虔誠一些,所以他喊得是格外地賣力。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得手腕一抖,饅頭片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