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也時間不長,很多字是用簡筆畫和拼音替代的,但唯有“雲深”兩個,無比地認真端正,像照著字帖一遍一遍反覆學習,拓印上的。
霍雲深坐在床沿,心臟被燃起的烈火焚燒,手指涼成冰柱。
他一動不動盯著這頁小小的紙。
腦中是空白的,又被席捲而來的巨浪衝擊到脹痛欲裂。
他沒見過,但他能想到,女孩子五六歲,穿繡碎花的連衣裙,晃盪著小腿爬上椅子,在燈下皺著一張嬌白小臉,花了好久才寫完這些,汗津津甜笑。
她不止寫了這一頁,還有後面整整一本,經年累月的時光。
每一張都和他有關,字字句句,是小云卿從童年第一眼起,就對雲深哥哥無條件的青睞和維護。
“雲深哥哥誇我梳馬尾辮好看,還送給我髮帶,我要天天綁。”
“他又長高了,我仰起頭才能看到他。”
“他的手好熱,牽我的時候我要發燒了。”
“雲深哥哥說長大了就把我娶回家。”
“他不在了,我找不到他。”
“我想他,他會不會受苦,可我出不去,我從陽臺跳下去,還是被抓了回來。”
“媽媽去世了,爸爸才過幾天就娶了別人,家裡沒有人愛我,爸爸說,我要是去找他,以後就別做雲家的女兒。”
“我找到雲深哥哥了,可是他忘了我。”
小云卿在這裡畫了個很大的笑臉。
“沒關係呀,我穿他喜歡的白裙子,綁他送給我的髮帶,他總有一天會想起我,等長大,我還要嫁給他。”
往下還有字,但看不清了,被男人猩紅眼眶裡的水跡潤溼,氤氳成一片。
深夜的檯燈下,霍雲深指尖繃得青白,把本子攥到起皺,又戰慄著鬆開,一點點撫平,他俯下身,刀絞一樣。
忘記的人,是他。
霍雲深翻過身,把身旁熟睡的人死死抱住,她咕噥著拱進他臂彎裡,臉頰粉潤,長睫黑似鴉羽,紅唇帶著一點笑,夢中還循著本能,哼哼唧唧親了他一下。
他無聲湧出的淚潤溼她的頭髮。
霍雲深控制不住收緊,發狠地想把她嵌入骨血中融成一體,她有些疼,埋怨地扒著他領口亂咬。
“咬吧,”他聲音粗糲,壓得極低,“留著我的命就好。”
他這條命,要守她到白頭赴死。
霍雲深一夜未眠,凌晨時,他聯絡何醫生:“最早給我做檢查的時候,你說我因為心理創傷,可能丟過一段童年記憶。”
何醫生對霍總隨時待命,秒回:“是,但你說肯定是痛苦的,不需要想起,忘了才好,所以我們沒采取過任何措施。”
在霍家的童年,是他人生齷齪陰暗的開始,丟了哪一段都是幸運。
他卻根本沒有想到,大怒大悲之下忘記的,是他生命裡唯一的蜜糖。
因為苦澀太多,潛意識把他珍貴的寶物藏了起來,他的棉花糖,屬於光明絢爛,他那時一身狼藉,不配擁有。
“怎麼了霍總?是重要的記憶嗎?如果必要,我可以嘗試恢復,你的情況跟太太不同,沒那麼複雜,不會很難的。”
“天亮以後,我去找你。”
言卿為了表演和獎項連軸轉了很久,好不容易放鬆,睡到快中午才醒來,老公準備好的早飯在保溫,他本人坐在她身旁,面色如常地審閱檔案,在她鼻尖上捏捏:“醒了。”
陽光極好,透過視窗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
言卿嘆息一聲,三兩下蹭過去枕上他的腿,笑彎了眼睛:“幸福的一天,從見到深深寶貝開始。”
吃過飯,她就在琢磨著怎麼能暫時脫離老公的手掌心。
“那個,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