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一條命。
混亂中校文革主任阿男跑來跑去,有些束手無策。
趙大鷹指東劃西指揮同學們扛柱子搬石頭用繩索,將頂樑柱又立了起來。
大雨過後,周漢臣建議召開了全校大會。周漢臣說:上次選舉以來,阿男作為校文革主任盡心盡力,但在庫房倒塌事件中明顯表現出欠缺組織能力。他適合做一個副手,負責全校的學習宣傳。第一把手要有全面的組織才能。他個人認為,趙大鷹在這次搶險中表現出了這種才能。他建議校文革舉行一次改選。
選舉結果,趙大鷹成了主任。阿男成了副主任。
趙大鷹說:周漢臣實際上救了我。他那天自己被砸傷了。還救了很多人,那天房子真要塌下來,房頂上的房頂下的就死傷慘了。但是你和周漢臣在一起,找不到感謝他的機會。有的只能是服氣。你們問我對他的看法,我覺得他是我真正的啟蒙老師。他是一個偉大的家長。
調查人問:你用偉大這個詞來形容他?
趙大鷹回答:是。
調查人問:為什麼當時你們把他當做反革命流氓分子打倒?他對待女生是否有不當之處?
趙大鷹回答:這純粹都是無稽之談。他對有些女生表現得特別關懷,不過都是教育的需要。
調查人問:你這樣認為?
趙大鷹說:譬如那個肖莎莎,她根本就不該說任何對周漢臣老師不公正的話。她從小被父親猥褻過。這段事她以為別人不知道,其實誰都知道。周漢臣剛來學校沒幾天,肖莎莎就因為和幾個女生鬥氣犯了神經,上吊自殺。
調查人問:是嗎?
趙大鷹說:是周漢臣巡夜時發現了她,把她解了繩子抱下來。是周漢臣救了她。那天晚上,女生們都跑去看她安慰她,她哭得昏天黑地的。她都忘了是誰救了她。周漢臣後來對她特別和藹,肯定是保護她脆弱的自尊心。
調查人問:這肯定是你今天的認識吧?
趙大鷹說:這當然是我今天的認識。我那時也多少有這種認識。只不過打倒反革命流氓分子的浪潮一來,你就只能隨大流了。當時全國都一樣,誰也不能螳臂擋車。
調查人問:照你這樣說,周漢臣對待女生的行為無可指責。怎麼學生能有那麼大仇恨,把他當做流氓分子活活用石頭砸死呢?
趙大鷹說:周漢臣對女生沒有任何不正當行為,這一點我毫不懷疑。我至今不太理解肖莎莎、閻秀秀、眉子這些女生們當時出於什麼樣的動機。為了證明我剛才的話,我可以舉一個例子。我們荊山島工讀學校有個女孩,叫郝芳,是全校長得最難看的女生。外號大河馬。因為她長得難看,男生們不願意理她,女生們也不願意理她,她每天像只被人嫌的小蛤蟆躲在角落裡。可是周漢臣在一次篝火晚會上跳集體舞時,專門就和郝芳手拉手。
調查人問:那年頭你們還跳集體舞?
趙大鷹回答:我們荊山島工讀學校那時有點與世隔絕,大革命的各個浪頭都遲到我們那兒。
調查組問:也就是說,你認為周漢臣在生活作風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趙大鷹說:他在這方面無可非議。我剛才說了,他可以說是一個偉大的家長。如果說有問題,就是他有點專制。
調查組問:專制?你不是說他從不以勢壓人,而是以理服人嗎?
趙大鷹說:說是以理服人,可是當理都在他手裡時,你也就覺得被理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們荊山島工讀學校那一段時間挺奇特的,和全國各個學校都不一樣。他又不是當權派,又不明著領導一切,他說是當我們參謀,其實我們都是圍著他的指揮棒轉。我這個校文革主任也不過是一個傀僵,一切都聽他的。他其實很獨裁。
調查人問:你說這話情緒挺強烈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