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已經開始了,一票難求啊。我託了不少人,都跟我說買不到了。最後是小潘像變魔術一樣搞來一張票,小雙才不至於回不了家。
小雙很感激,跟小潘說:“小潘哥哥,你好厲害啊,你從哪買到的票啊?”
小潘不好意思地說:“我有朋友在火車站,我託他給我買的。”
小雙說:“謝謝你啊,幸虧你有朋友在火車站,要不然我就不能回家過年了呢。”
小雙掏出錢包,按照票價數了二百三十元給小潘。小潘不願意收,兩人推搡了半天,結果練武出身的小雙倒是比小潘這樣一個文弱書生的力氣更大些,硬是把錢塞到了小潘的口袋裡。
後來我問小潘:“現在火車站站長都不一定有票。跟我說實話,票哪來的?”
小潘紅著臉說:“找黃牛買的。”
我問:“多少錢?”
小潘說:“八百。”
鳳凰不通火車,所以火車票是到株洲的,然後還要轉汽車去鳳凰。我估計這個時候汽車票也不容易買了,於是給株洲中院的一個朋友打了個招呼,讓他去車站接小雙,然後開車送她回鳳凰。
小雙從家裡打電話告訴我東西都已經收拾妥了。我問小潘說:“你跟不跟我一起去送小雙?”
小潘說:“不去了,我還有事。……你不要告訴她我買的是黃牛票啊!”
我說:“知道。那我先走一步,七點的火車,現在都四點半了。領導要是過來就說我去聯絡發票的事了。”
小潘點點頭。
我騎車回到家裡,一進門就發現客廳滿地都散落著五顏六色的包袱。我嚇了一跳,問:“這些是什麼東西?”
小雙說:“我買的塗城的特產啊。朱總昨天給我發獎金了,我就多買了些東西帶回去給媽媽和弟弟。”
我粗略地數了數,各種式樣的編織袋和蛇皮袋不下十個。到底是女人啊。我看著小雙樂滋滋地擺弄著這些袋子,整理記憶體,排列整齊,紮緊封口,收拾得井井有條。我忍不住問了正在試圖往一個袋子裡再多塞點東西的小雙一句:“你就只有兩隻手,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拿啊?”
小雙當場就愣住了。看到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原來她壓根就沒考慮到這個問題。
我趕到超市買了只最大型號的拉桿箱,回家把地上雜七雜八的袋子一股腦丟進去,好不容易把拉鍊拉上,看一眼手錶,已經快六點了。我一隻手拖著箱子另一隻手拉住小雙,衝出家門,攔下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火車站,快!”
塗城的火車站坐落在城市的正北邊,從地圖上看位置相當於一個人的腦袋。和其他很多沒有什麼著名旅遊景點、經濟不發達、產業沒特色、城市規劃又亂七八糟的中小城市一樣,塗城火車站的作用確實相當於撐住這座城市的臉面。塗城的領導們都很重視和愛護這個臉面,歷任市長上臺後都要首先拿火車站開刀,三年一翻新,五年一擴建,充分反映了領導們對形象工程的必要性有著深刻的認識,具備了強烈的集體榮譽感和主人翁意識,深入貫徹了與時俱進的政績觀。於是塗城火車站以捨我其誰的氣勢成為了全城最大和最有代表性的建築。可是由於每個領導在欣賞水平和審美觀上具有的不可避免的差異性,這座火車站也不可避免地在建築風格上出現了常人難以理解的不協調。東邊是前任市長遠赴東歐考察後建起的哥特式鐘樓,西邊新裝修的售票大廳卻洋溢著現任市長大力推崇的民國風情,花園挨著停車場,樹木種植在噴泉邊。整個建築的風格堪比暴發戶的別墅群,土大款的小洋樓,一眼看上去像是將很多張剪碎的宣傳畫極其不負責任地隨意拼湊貼上之後的成果。負責整體設計的規劃局長對這種驢唇對上馬嘴的現象的解釋是:這充分彰顯了塗城百花齊放、相容幷蓄的文化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