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不知怎麼哭了起來。她不想當著他的面哭,更不想在這個地方哭。他一來,一切都亂套了。她跌跌撞撞衝出門去,在身後用力把門一摔。金說得對,他是個魔鬼。他知道得太多了,該死的,太多了。他給予得太多,他們全都渴望著他、需要他。這麼短的時間,他哪兒來的這麼大力量?
她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念頭嚇得她全身冰涼,充滿恐懼。他是怎麼說的,米羅和他妹妹天天出去見豬仔。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只有一點,那一點甚至她都不知道:皮波在她的模擬影象中發現的秘密。只要他再弄清這一點,他便知道了她隱瞞了這麼多年的一切。召喚死者代言人時,她希望他能發現皮波死亡的秘密。可是,他來了以後發現的卻全是她自己的秘密。
門砰地關上。安德倚在她剛才坐過的凳子上,臉靠在手上。
他聽見奧爾拉多站起來,緩緩走過房間。
“你想切入母親的文件。”他輕聲說。
“是的。”安德說。
“你讓我教你怎麼搜尋檔案,好刺探我母親。你讓我成了叛徒。”
眼下沒有什麼回答能讓奧爾拉多滿意。安德什麼都沒說。他靜靜地等著,看著奧爾拉多走出門去。
蟲族女王感應到了他心中的波瀾,被他的痛苦所牽引。他感到她在他意識中微微一動。不,他無聲地對她說:你幫不上什麼忙,我也無法向你解釋。這是人性,我只能這麼說,奇奇怪怪的人性,和你離得太遠了,你是無法理解的。
啊。他感到她在他意識中撫慰著他,像和風拂過大樹的枝葉。他感到自己成了一棵樹,頑強向上,強勁的樹根深深扎進土地,空中的枝葉在陽光下簌簌搖動。你看,這就是我們從他那裡學到的,安德,這就是他發現的平和寧靜。蟲族女王從意識裡漸漸退去,那種感覺也慢慢消失了。但大樹的力量卻留了下來,它的沉靜取代了痛苦、騷動。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奧爾拉多關上門的聲音還回響在房間裡。科尤拉從他身旁跳了起來,跑過房間,跳上他的床,在床上蹦蹦跳跳。
“你來了才幾天,”她高高興興地說,“可人人都恨上你了。”
安德苦笑一聲,轉身看著她:“你呢,恨不恨我?”
“噢,當然恨。”她說,“最恨你的人就數我了,不過也許沒有金恨得那麼厲害。”她滑下床,跑到終端旁。她伸出指頭一個個按著鍵登入。終端上空出現一組加法題。“想看看我做算術嗎?”
安德站了起來,和她一塊兒坐在終端前。“當然想。”他說,“這些題目看上去好難。”
“可我不覺得難。”她誇耀地說,“我算得快極了,誰都趕不上。”
第十三章 埃 拉
埃拉覺得自己的創傷被撫平了,好像簡簡單單一句話便洗清了她的痛苦。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語言的力量。
米羅:豬仔說他們都是男的,他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信了。
歐安達:他們沒有理由對我們撒謊呀。
米羅:我知道你年輕,不懂男女的事,可他們身上少了些零件,這你總看得出來吧。
歐安達:我可是學過解剖學的。你憑什麼說他們做那種事非得跟咱們一樣呢?
米羅:顯然跟咱們不一樣。既然說到這兒,其實咱們也沒做過。我說不定看出了他們的生殖器在哪兒。看見他們肚子上那個小疙瘩沒有?那兒的毛要淺些、細些。
歐安達:退化的奶頭,連你都有。
米羅:昨天我看見了吃樹葉者和罐子在一起。當時我在十米之外,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罐子在摩擦吃樹葉者的肚皮,我好像看到那些小疙瘩腫大膨脹了。
歐安達:也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