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還透徹,武天豪、狄家堡主人狄無謙,還有那個冷漠的大鬍子狄無塵,甚至那個老帶著一張笑臉面具的馮即安,都暗藏著這種能自我毀滅的因子;只要她不開口,這些男人一直奉為神旨遵行的可悲俠氣和愚蠢道義就夠他們痛苦一輩子了!唐璨深深明瞭這點,她捏住拳頭,抱定主意絕不輕示原諒,她要武天豪永遠活在害死她爹的自責裡!
“答應什麼?答應你一定會救他出來,是死的救,還是活的救?”
她轉身要走,一手卻被武天豪捉得牢牢的。
“放開我。”她怒吼。
“我不!除非你不去找曲承恩,要不我絕不放手。”
“你以為你是誰?”她掀掀嘴角,冷淡一笑。
“璨璨!”他幾乎要出聲求她了。
“我再說一次,武天豪,放手!”
“不放。”
兩人的氣息逼得這麼近,要不是喪父之悲早痛麻了她的神經,唐璨也許會被他那股濃郁、全然男性的氣息給迷惑。
茫茫中,她的思緒飛回在廬陵纏綿溫柔的那一夜,這男人的手是怎麼環抱著自己,還有他那句濃得化不開的一—
我愛你,這個理由夠不夠?
瞪著他,一時之間彷彿吸進了某種能致人於死的毒氣。愛,這個理由就是太足夠了,才使得她的爹為此付出了代價!愛,那有什麼用?這男人嘴裡說愛,事實卻是害死爹的幫兇!
唐璨驚駭地體認到這點,她的感情全部徹底凍結,冰冷得有如銳利刀鋒,再一回眸,過去的溫情恩愛都煙消雲散,她心已經冷透,容不下愛了,再也容不下了——
“這是最後一次,武天豪,放手!”她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臂,卻發現末動分毫。
“不放。”仍是簡單的兩個字。
“當真?”她正視著他,眼中浮現的濃濃殺意幾乎可以令常人膽怯。
為此他更不能鬆手了,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唐璨毀滅自己。
如果讓她這麼做,那他也完了!點了點頭,武天豪幾乎是痛心地預設了自己的答案。
他不可能放開她的,因為他把感情都投注下去了;雖救不回陳阿文,但說什麼他都要保住唐璨。
不光是在曲家對陳阿文許下的承諾,還有對自己,唐璨是他今生最美好的夢想,他不可能任由這個夢被打碎。
武天豪不打算讓她知道,在此之前他們說好的,什麼都不談;或者,他悲哀地想,如果陳阿文不死,他有時間,有把握軟化她對感情的強硬態度,但是現在……她定會拿這件事當笑話看。
見對方仍執拗地不肯放手,唐璨丟出一把薄刃匕首,“鏗”地…聲跌在地上。
武天豪難以置信地望著那把鋒利小刀,又回頭盯住她含恨的臉。
“你要是不放手,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把我變成個死人,像爹一樣,死人不會給你找麻煩,也不會出言罵你滿口假仁假義的可笑道德——”
“不!你明明知道我不會這麼做!”他嘶啞著嗓子,滿眼痛楚之色。
“那就剩另一個選擇了。馬上放開我,讓我去殺了那個下三濫!”
“璨璨!不要把事情逼到這步田地,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轉的,我會替你討回你爹的血債,再試著相信我一次!璨璨,別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徑瞪著陳阿文的屍身,好像在嘲笑他的保證是多麼可笑。
武天豪的胸口一陣刺痛,頹喪地放下手。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她依然安靜,小心揉著被他抓痛的手腕,飄然地拾起匕首,驕傲地走出去。
那句輕、靜、如霜的宣言像永不翻轉的誓言般,粉碎了武天豪的自制力;他撲向前,再度挾制了唐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