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了,只有這個把她帶入玄女宗的師姐,她今天來見師姐,除了化解誤會,也是想要得到師姐的一點點支援和鼓勵,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可她還是沒能如願。
當她是個瘋子的時候,她無所謂別人的目光,可當她想要做石夫人的時候,就不能不在意了。
當寧憶來到石無月的身旁時,石無月正靜靜地凝望海面。
看到寧憶到來之後,她輕聲說道:「你好,寧憶。或許我不該直呼其名,應該稱呼你的表字,你好,閣臣。亦或是,繼續稱呼你寧先生。」
寧憶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你的病……還沒好嗎?」
石無月啐了一口,「去你的,我沒有病,我的病都已經好了。」
「我只是……」石無月頓了一下,「我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寧憶問道:「你與蕭宗主談得不愉快嗎?」
石無月搖了搖頭,轉開話題,「你剛才問了我的病情,其實我騙了你,我的病的確沒有好,偶爾還是會發作,因為紫府給我的那部分功法,我沒有真正練完。你知道,一旦我把功法練完練全,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可能會恢復成舊時的我,不僅僅是從前那麼簡單,不是現在這個石無月,那些被我拋卻的東西,又都回來了。我可能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人,我甚至不記得你是誰,忘了我們曾經說過的話,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寧憶沉默了片刻,說道:「無論過去怎樣,那都是你。」
石無月盯著寧憶良久,忽然笑了一聲,「是啊,那都是我……都是我。」
說話時,石無月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正是李玄都送給她的部分「太平青領經」口訣,然後她輕輕一抖,這本冊子就變成寸寸飛灰,隨風而逝。
石無月拍了拍手,「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都解決了。」
寧憶先是一怔,隨即加重了語氣,「石無月!」
「石無月……」石無月望著他,臉上還在微笑,可眼神裡卻沒有半點笑意,反而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你生氣了?」
寧憶望著她的眼神,搖頭道:「沒有,我沒有生氣,畢竟是紫府的一番好意,就算不練也沒有必要這樣。」
石無月低下頭,「過去的我是我,現在的我還是我,我要感謝紫府,也要感謝你,真的,我真的要謝謝你。在我遇到你之前,我沒有想過我是誰,我沒想過我到底要做什麼,就像一個迷路的人,不知道從哪裡來,更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當然,過去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盲目地追尋,想著什麼海枯石爛,又想著地老天荒,一個人,不見天日,騙自己什麼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可不是我的風格……或許那是曾經的我,但是現在的我,顯然會大聲嘲笑那個曾經的我。嗯,自嘲,姑且算是自嘲吧。」
「一篇功法改變不了什麼,因為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我能醒來,要感謝你,寧先生,寧憶。」
「閣臣。」
寧憶沉默不語。
石無月勉強笑了笑,「看來我給你出了個難題。」
寧憶道:「是有些難。」
「那是當然。」石無月眼底的黯然一閃而逝,隨即又笑了起來,「我就是這樣,我也喜歡這樣。」
「你的事情,我向紫府打聽過了,估計你還要去復活寧夫人,如果有那一天,代我向寧夫人問好。如果沒有那一天……我浪費了我的前五十年,我希望我的後五十年會有不同的結果。」
說罷,石無月就要轉身離去。
可就在這時,寧憶卻忽然抓住了她的袖子,認真說道:「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都已經成了過去,無法改變,所以紫府常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