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龍希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是、是老宗主的『六滅一念劍』。」
李玄都笑了笑:「好見識。」
龍希勝面露猙獰道:「我原本還為自己學會了『龍遁劍訣』而沾沾自喜,卻沒想到你連更為玄奧的『六滅一念劍』都能學會,你才幾歲?你中間又蹉跎了四年時間,可你為什麼還能死灰復燃,蒼天何其不公?!」
李如壽早有猜測,此時聽龍希勝一語道破,果然是老宗主賴以成名的絕技之一「六滅一念劍」,不由對這位四先生的忌憚再重一分。
龍希勝恨恨道:「李玄都,你為何不一劍殺了我?」
李玄都道:「既然你從一開始便沒想著殺我,那我自然也不會殺你。」
龍希勝還要說話,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如紙,牙關緊閉,若不是有人攙扶,差點坐倒在地。下一刻,龍希勝的臉色又由白漸漸轉紅,鼻孔和嘴角中都流出鮮血。
李玄都知道這是中了「六滅一念劍」之後的遺患開始顯現,不再說話,只是對李如壽做了個手勢。
李如壽丟出一個瓷瓶,道:「快給龍副堂主服下傷藥。」
一名天機堂弟子接住瓷瓶,從中倒出一顆漆黑丹藥,掰開龍希勝的牙關,把這顆丹藥給餵了進去,又有一名天機堂女弟子掏出一塊貼身的手帕,替龍希勝將臉上的鮮血擦拭乾淨。
就在這時,一直在船上觀望的李如玉丟了把椅子過來,一名天機堂弟子縱身躍起接住,然後兩名攙扶著龍希勝的天機堂弟子將他放到椅子上。
李如壽揮了揮手道:「抬椅子,連人帶椅子立刻送去天壽堂。」
天壽堂是清微宗的「太醫院」,在蓬萊島上也分設有堂口,常年有人值守。
就在這時,龍希勝因為丹藥的緣故,又清醒了過來,雖然身子還是不能動彈,但是說話無礙,只見得他麵皮抽搐一下,驀地發出一陣狂笑,好似失心瘋了一般,然後就聽他高聲叫罵道:「李玄都,你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你若不信,那咱們就走著瞧……」
李如壽高聲道:「抬走,趕快抬走。」
天機堂的弟子們如一陣風兒似的,將龍希勝抬走了。龍希勝一路狂笑,笑聲越去越遠,終被一陣海風吹散,再也不能聽聞半分。
李玄都目送龍希勝遠去,忽然問道:「如壽副堂主,倘若敗的人是我,你會如何?」
李如壽一驚,沒敢立刻回答,反而是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辭,方才說道:「龍希勝自不量力,四先生如何會敗?」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被李太一重傷,此時沒有還手之力,或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我不是龍希勝的對手,你會如何?」李玄都卻是不肯輕易放過他。
李如壽只好說道:「龍希勝和四先生都是一宗同門,我自然是一視同仁。」
李玄都對於這個回答早有預料,笑道:「好一個一視同仁,希望如壽副堂主能真正做到才是,最起碼別人登島,就不會遇到這等迎客之禮。」
李如壽心中凜然。他可不是龍希勝那種莽夫,被人慫恿激將幾句,便不管不顧地一路殺來,做了別人的槍尚不自知。他深知這差事都是上頭幾位實權人物的,可得罪人卻是自己的,他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也不想再進一步,只想著平穩落地,安度晚年,自然不想招惹這位有了東山再起跡象的四先生,更不想與其結下什麼仇怨。
想著這些,李如壽又是恭敬幾分。
李玄都也沒有再去過多計較,只是親自領著秦素向八景別院方向走去,畢竟李玄都不是第一次來蓬萊島,說起對蓬萊島的熟悉程度,興許比這位天機堂的副堂主還要更深一些。
李如壽也不敢阻攔,只能略有尷尬地跟在後面,而且不好離得太近,還要稍稍拉開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