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我不說話,臉色隱隱開始變得蒼白,有些擔心地靠向我:“怎麼了娜娜?可能……可能我也會記錯吧,你房間裡不是有很多書嗎,我們去查檢視?”
想到此,我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站起身,直奔大門。
一定是她記錯了。我想。那些書我早就翻爛了,而且之前在茶會中也和其他人談論過,拉美西斯二世的豐功偉績流傳至今,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珈藍荷這傢伙一定是在拿我尋開心。
“你彆著急……你等等我!”珈藍荷在身後嚷道。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穿過偌大的客廳,走上樓梯。幾個傭人明顯被我焦急的神色驚到了,紛紛朝我看過來。
我推開房間門,從右邊靠牆放的那一排書架中抽出最大部頭的通史。我翻到標有筆記的那一頁——之前我在閱讀資料的時候曾經把關於拉美西斯的部分事無鉅細地畫了下來。
我看見紙張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像浮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飄忽遊移。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等我再回過神,那些我閱讀了無數遍爛熟於心的內容全都變了樣。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拉美西斯二世死於惡疾,年僅二十四歲。
我的臉色越發蒼白。我努力抑制住慌亂,問珈藍荷:“你有沒有看見這些字在動?”
珈藍荷看看我手裡的書,又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有些失控:“你難道看不見嗎?這些字全都變了,這上面寫的內容原本不是這樣的!”
我扔了那本通史,又去找厚厚的手記。我翻動紙頁的右手抖得厲害。
這些從博物館帶回來的手記復件十分珍貴。其中有一些出自幾位已經過世了的考古學家。令人震驚的是,那上面記錄的內容也全都變了樣,彷彿小小的機關被觸動,連鎖效應正一發不可收拾地席捲周遭的一切。
過去,現在,未來,都是可以改變的。這世間萬物運轉存在無數的可能性,我的選擇似乎在影響拉美西斯的命運。
伴隨著我的恍然大悟,我一把扔掉手中所有的東西,不顧一切衝出門外。珈藍荷慌了:“你去哪!”
我不理她,徑自朝馬廄跑。我看了眼天邊的落日,心中盤算著如果現在出發,快馬加鞭,一定能在午夜前趕上烏瑟的車隊。
當我騎著駿馬從圍場出來,正好碰見緊跟其後的珈藍荷。她深一腳淺一腳跨過層層圍欄,擋在通道上:“娜娜,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勒緊韁繩,在她面前停下來。
“去救人。”我回答她,“去救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如果我還能回來……”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心知肚明,一旦踏上這條路,我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珈藍荷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端倪。她直覺地感到不妙,立時神情激動地提高了音量:“我不許你去!你哪兒也不能去!”
她大步走上前,朝我伸出手:“快別鬧了,跟我回去吧!父親馬上就回來了,我們說好一起準備晚宴的……明天可是慶典日,你最喜歡的節日,難道你忘了?”
在她試圖強行從我手裡奪走韁繩的一瞬間,我猛地勒馬向前,躍至半空,從側面的圍欄跨了過去。
這動作十分危險。運氣不好的話會被仰面摔下馬背,不死也會落個終生殘疾。若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我一口氣跑出很遠,才又停下。回過身,只見珈藍荷又焦急地來追我。
“別再追了!”我大聲朝她喊,“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她不聽,眼睛跟著紅了一圈:“你讓我如何向父親母親交待!”
我的眼睛也紅了,聲音抖得不像樣子,只能逃避似地重複道:“別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