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錚庭無法想像南浠在沒有遇到他的那些年,是如何強撐著堅強把自己變成如今這副刀槍不入的樣子,他無聲壓下眼底酸澀,終於明白了南浠之前為什麼要決絕地推開他——曾經經歷過深愛她的父親因為怕負債連累她而選擇自殺的少女,在得知自己很可能一輩子站不起來時,能想到的唯一讓他少受傷害的方式,就是趁著倆人感情尚未深厚,狠心離開他。
她說他傻,可她又何嘗不是,比他還要傻上千倍萬倍。
莫錚庭極緩地閉了閉眼,逼回這一刻泛酸的水霧,把手機放回原處,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少女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又蹭了蹭,發出聽不清的囈語:「莫錚庭,別走」
這一瞬,他沒能壓下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沿著倆人輕觸的唇無聲湮滅,流入心底,他很快擦乾,緊緊地把少女攬進懷中,輕哄:「我在」
熟悉的清冽氣息讓睡夢中的南浠極其安心,她下意識地蜷進莫錚庭懷裡,摟著他的脖頸,回應他的吻,把自己和他纏成一團。
一片溫柔的旖旎蕩漾在暗下來的臥室,隨著窗外水般的月光,漸漸幽深入夢。
南浠很長時間沒有睡過這麼踏實、這麼悠久的一次覺,不再是需要依賴獨角獸和枕著男人看過的書才能入睡的淺眠,她身邊縈繞的是遠比這些更治癒的男人氣息,讓她不知不覺地就徹底放下所有防備,等睡醒時,有一瞬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的茫然。
外面天光早已大亮,男人竟然還沒起,側身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南浠闔上眼,避開莫錚庭坦蕩蕩的灼熱視線:「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最近休假。」
南浠睜開一條縫:「你天天休假不怕醫院開了你?」
「不怕。」男人嗓音低沉,似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老婆卻只有一個。」
南浠:「」
得,有實質性進展後這人愈發得寸進尺了,從工作狂升級到了情話小白。
南浠瞥他一眼,哼哼:「我很貴的,沒有工作你怎麼養我。」
莫錚庭低低地笑了起來,吻上她:「老婆本我攢夠了,養你一輩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人吻技太好,南浠情不自禁地就貼近他,心神有點點不受控的漂浮:「你們醫生這麼賺錢的嗎?我每個月買衣服都至少六位數,你確定養得起?」
耳邊傳來男人帶著笑意的一聲輕「嗯」,緊接就是比之前更為侵略的氣息,南浠好不容易攢好的理智瞬間灰飛煙滅,等起來,身上曖昧至極的痕跡比昨晚還要分明。
日子就這樣親暱又緩慢地,在南浠逐漸平穩的情緒裡一天天流逝,她開始不再抗拒被莫錚庭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會任性地和他表達自己的崩潰,也會極其認真地配合他的治療,倆人熾熱的愛和天生自帶的稜角開始相互適應,在經歷過熱戀、分離、試探、和好等一系列磨合,終於找到了最適合他們的,也最舒適的相處方式。
像每一對平凡又深愛著對方的戀人。
南浠已經在心裡偷偷想好了,她再也不要離開莫錚庭了,哪怕罵她自私罵她拖累,她愛這個男人,他敢娶,她又為何不敢嫁呢?
當第一場雪覆蓋錦西,南浠習慣性地從輪椅上下來,嘗試站立,整個人卻猛地一顫。
第一次,她第一次沒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感覺到了久違的疼。
腳尖承載著許久沒有負重的全身重量觸到地面時,她額頭被疼得沁出了一層薄汗,卻依然咬著牙,小心翼翼地先把一隻腳完全放在地上,然後是另一隻腳,鬆開莫錚庭一直攙著她的手,拄著拐,朝著依然緊緊護在她身旁的男人,艱難而執著地,邁出一步。
緊接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