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不無悲涼道:「在想,我的運氣為什麼這樣不好?我本來過得好好的,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捉弄我,叫我來這個地方?」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為什麼要叫她跪著討生活?為什麼她不想跪,便是不識時務,不識抬舉?
陸賾從前從來不覺得這世上有哪一個女子能夠影響自己,可是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面前的女人是不同的,她這幅樣子,便叫陸賾瞧了十分心酸。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陸賾低沉暗啞的聲音:「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從前,從前都是我的錯。」
秦舒轉過身去,背對著陸賾,她一直以為自己一點都不在乎陸賾說什麼,只要自己離他遠一點,自然過得自由自在,可是當她聽到他說自己錯了的時候,卻忍不住鼻頭髮酸。
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好像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秦同志,在一個遙遠的午後對自己說:「老爸以前也不知道怎麼教育孩子,從前對你的教育方式很有問題……」
秦舒不自覺流出淚來,她分不清這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叫她想起了已經面容模糊的父母,還是因為別的……
陸賾見她偏著頭,默默流淚流得厲害,也覺得難受極了,他握住她的手,手心濕漉漉的一片汗,又重複了一遍:「從前,都是我的錯。」
只是他性子如此,說出這一句便也千難萬難,再要他說點別的來,那是萬萬不肯的。
第82章 自己的妻兒,我陸賾還是護得住的……
秦舒起先不過默默流淚, 後來小聲啜泣起來,彷彿要把這一生的委屈都要哭盡似的。陸賾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一時無話, 只聽得她悲悲切切的小泣聲, 轉頭瞧見窗格間露出來的一縷殘陽,長嘆一聲。
過得一會兒那藥起了效果, 又添了幾味安神的藥,秦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只是她睡得並不好, 時常皺著眉頭, 雙手緊緊握著, 彷彿在睡夢中也充滿了防備。
陸賾伸手去探, 見她已然手腳冰涼,便知那李太醫說得不錯, 這是血氣不足的緣故。他心裡默默道,這幾年她不知在外邊吃了多少苦,才叫身子虧空成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 秦舒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什麼時辰她倒是不知道, 只是屋子裡都點上燈。
她依舊是側著身子朝裡的姿勢, 不過微微動了動, 腰間便伸出來一雙手扶了她坐起來, 又拿了靠枕墊在她身後:「你醒了, 好些了嗎?」
秦舒不知那虎狼藥是這樣厲害, 吃了太醫開的藥身上的潮熱退了下去,但還是渾身無力,她抬眼, 便見陸賾脫了靴子盤腿坐在她身邊,四周床榻上散落著一些札子、條陳。
秦舒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衫,雖然有些凌亂,但的確是原先自己的衣裳,便知他的確說話算數,沒有碰自己,當下微微吃驚,只默默地看著他,並不開口說話。
陸賾拉了拉床邊的鈴鐺,過得一會兒便有丫頭端了藥碗進來,他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得溫熱了,這才餵給秦舒,見秦舒並不張嘴,滿眼防備,無奈道:「李太醫開的藥,要連吃三副,才能排盡你身子裡的熱毒。」
說著,便自己就著那藥碗喝了一大口:「喝吧,涼了就更加苦了。」
秦舒微微打量,這才見他身上是雲錦玉色暗紋的直裰,束髮的是蓮花狀玉冠,彷彿五年前臨風搖扇的貴介公子,年輕了許多,跟先前的那身緋色圓領袍大為不同,想必是換過了。
陸賾見她打量自己,微微勾了勾唇角:「喝藥吧!」
秦舒偏過頭,自己端了那藥碗,本想一飲而盡,可那苦味兒從舌根蔓延,幾乎叫反胃得吐出來。陸賾趕忙從旁邊的小青碟裡拿了顆糖漬梅子,餵到她嘴邊:「這是你從前愛吃的邵安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