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紀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個子還低,乾脆就坐在腳踏上,以平整的床板當做桌面,在上面開始對木梳的進一步加工,一旁,莫秉中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上放著的則是自己的那一套工具。
他這一次要修復的還是一個瓷器——瓷盤,牡丹纏枝紋路的瓷盤頗為艷麗,縱然是時光也未曾抹去它的華彩,殊為可惜的就是瓷盤並不完整,缺失了一些邊角的部分,需要一一作出修復。
莫秉中看了一眼紀墨,見他用刻刀很是熟練,已經不再擔心他傷到手了,眼中欣賞之餘,也有幾分感慨他的天賦,把木頭作出不同的形狀來咬合在一起,這樣解釋榫卯的紀墨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也是個天才型的人物了。
摸著繁茂如雜草一樣的鬍鬚,莫秉中由衷感慨,這果然就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否則,又怎能有這般天賦?
分神多看了兩眼,見到紀墨板著小臉,很是認真地處置那木梳,莫秉中也沒再看,扭過頭來,繼續修復自己桌上的瓷盤了。
刻刀落在木頭上的聲音,瓷器碎片被打磨的聲音,不時替換工具的聲音,不同的工具在待修復的物件上產生的聲音……工作室中,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同樣伏案工作,認真而專注。
交給紀墨的修復工作本來就是簡單的,前面的工序也都完成了,等那小巧的儘可能被隱藏在茬口內部的榫卯完成,兩邊兒拼接上,平滑的紋理線條,延續了前面的雕刻線條,柔嫩的小手從上面劃過,紀墨的神色之間是頗為滿意的,唯一可慮的就是顏色和光澤。
哪怕是同樣的木頭,被反覆摩挲過而產生的光澤和顏色更改,都是新木所沒有的,要想短時間內修復它,讓它整體色度一致就需要一些特別的方法,拋光打磨都是不必說的,其他的就是修復師的處理手段了。
紀墨等著莫秉中一個修復間隙的時候,拿著拼裝好的木梳給他看,詢問如何進一步讓兩塊兒的色度趨於一致,儘可能統一光澤。
「做得很不錯。」
莫秉中接過木梳,細細看過了拼接的縫隙,嚴絲合縫,因為兩邊兒色澤不同,分界非常明顯,但在能夠做到的細節方面,已經都被充分考慮到了,那細到頭髮絲都塞不進去的縫隙已經是令人驚艷的手藝了。
應對這樣的誇獎,紀墨很想露出驕傲的神色來,對小孩子來說,到這一步難道不值得驕傲嗎?但他心裡清楚,自己還是吃了回老本,憑著他的雕刻手藝加製作機關的技藝,做到這一步,真的很難嗎?
正因為不難,於是他面上薄紅,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像是不堪誇獎的內斂羞澀。
「你想到的問題也是需要修復的問題,修復最妙便是看不出被修復過,如現在這般,就太明顯了。」
一看就是拼接而成,反而顯不出修復師的手段了,哪怕已經算得上是功用完整,但美觀是一點兒都沒做到。
顯然,現在的美學還追求著某種統一而和諧的美,哪怕是黑白配色,也要配成太極陰陽才稱得上美,單純的半黑半白,就全無美感可言了。
若把一個人攔腰截斷,搭配上另外半截身體,怎麼看怎麼不協調,自然也就不會跟美有關。
莫秉中隨口舉例,就是血淋淋的那種,聽得紀墨差點兒要起雞皮疙瘩,意思是這個意思,道理也是這個道理,就是這比喻句,難道不能用別的嗎?不是剝皮就是腰斬,幾個意思啊!
我的師父是酷吏嗎?
「可能拆開?」
莫秉中對紀墨做出來的這個「咬合」機關很有興趣,詢問了一聲。
「能。」
紀墨從莫秉中手中拿過木梳,扭動一下,就把兩部分分開了,這其實是一個側開口的榫卯,若說機關的話,就是會在某處卡口,若不按照方法拼接或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