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瞧見蘇步欽說這話時,笑容裡有不擇手段。這層發現就像是為太子時常在她耳邊叨唸的猜測舔了籌碼,顛覆了她對兔相公自以為是的瞭解。
是害怕將他越來越明顯的改變看明白。如果真的只是一場利用,她該如何審視這些時日來的自作多情?
真的懦弱嗎?那之前是誰仗著皇上的愧疚連太子都敢壓?
又真的只想安穩度日與世無爭嗎?那當初究竟為什麼會收留她,又頻頻對她示好?不要說什麼報答她的保護之恩,姚蕩知道自己的分量,事實上那段時日她似乎只有給他添麻煩的份;更不要說什麼一見鍾情,她清楚攤不上這等風花雪月的好事。
這一場鬧劇,最終是在驚動了皇上後,由他老人家幾句輕描淡寫的玩笑而戛然而止的。可姚蕩能感覺到,如果蘇步欽執意要罰,皇上也不會阻攔,他之所以會乖乖停手,既是想給足皇上面子,更是本就無意將事情鬧大鬧僵,無非只是想丟個下馬威而已。
只是,這下馬威是丟給誰看的?他們姚家?按照太子的說法,他不是應該極力討好姚家才對嗎?又怎麼會和爹最寵的六姐槓上。
又或者……猜測仍舊是毫無根據的猜測,他只是逐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開始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了?
姚蕩壓根整理不出個所以然,她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可能去站在局外冷靜審視一切,只能任由這一團亂麻自生自滅。之後的時間裡,整個廳堂都瀰漫著一股虛偽氣息,她立在一旁,冷眼看著君臣其樂融融的畫面。
所有人都堆著笑,爹甚至還滿臉慈愛地告訴她——待在外頭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想家人了就抽空回來看看。
呵,就像四哥之前那封信裡說的一樣,她把兔相公伺候好了,立了功,爹鬆口了,就連那些兄弟姐妹也全都因為方才六姐的事對她和顏悅色,只差沒喚上一聲“姑奶奶”。她有些迷惘,如果連血親都可以這樣,那這世上究竟還有誰值得挖心掏肺去對待?
她走神得太厲害,幾乎是徹底把自己抽離在外。大夥笑,她也笑;大夥跪,就跟著跪。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欽雲府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姚蕩依舊在神遊。
“姚姑娘,我家爺在同你說話呢!”眼見十三蕩從下午起就不太對勁,這會都已經用晚膳了,還像是丟了魂般,又旦忍不住了。他家爺都已經不厭其煩地喚了她好多聲,她就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般,連吃個飯都是一粒粒地挑著米粒往嘴裡送。
伴著叫喚聲,又旦順勢輕輕推搡了她下,幸好,總算是把她喚回了神。
“說話?說什麼話?”
她傻乎乎地咬著筷子,撲閃著眼瞳看向蘇步欽,那模樣透著幾分嬌俏,他沒太計較她的走神,反倒是支開了又旦,問得小心翼翼:“還在想你六姐下午說的那些話?”
他以為,她還在介懷下午的事。蘇步欽親眼見過她蹲在姚府門口,灰頭土臉的,含著淚擦拭她孃的牌位。他想,她孃親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
“那個啊……沒事啦,反正也習慣了。”姚蕩頗為牽強的拉扯出一道乾笑。怎麼會沒事?她常覺得,如果她不是那麼沒用,說不定孃的牌位就能被供奉進姚家祠堂,又說不定娘也不會那麼早死。
“他們常這樣對你?”
“唔,其實也還好,只要別挑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出現就好。”她回得很認真。
蘇步欽忍不住搖頭嘆笑,“傻瓜,誰心情不好還會寫在臉上。”
“會,我們家的人都會。像我爹,他心情不好,眉頭就皺得能夾死蚊子,看見綠色眼睛還會充血;六姐就更容易分辨了,她討厭人家跟她搶東西,生氣的時候會斜眼看所有人……”
她越說越興起,滔滔不絕地像在跟人分享這些年收集來的秘籍。然而,僅僅只是聆聽,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