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張大人說過,殿下起初是反對和親的,並向陛下和太子提過反對的諫言,還因此舉觸怒了陛下。殿下一開始就不想將錦禾公主送去西樾,殿下攬下這樁差事,興許也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錦禾公主悄悄逃了便罷了。只可惜,她和莫珩的謀劃太過心狠手辣,折損了太多禁衛軍,殿下為了那些人命,不得不查。殿下,你的良善是與生俱來的,只可惜,錦禾公主最終還是讓你失望了,殿下如今淌進了陵州的渾水之中,萬不可再為了某份情義,作出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選擇。”
輕影的字字句句似冰凌,毫不留情地紮在他的心頭,戳穿了他的偽裝。
他是明白人,幾乎瞬間就理解了她話裡的另一層意思。
她還在將他往外推。
夜色森黑,周身都靜悄悄的,只有窄巷的盡頭有幾縷微弱的燭火透出,他幾乎不加思忖便看向了輕影,聲音篤定:“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兩人的目光再度撞到一起,仿若又回到了謫仙居的暖室,他們也有過片刻的溫存,也有過不加掩飾的相擁。
李南絮看著她清潤的眼眸,他千里迢迢趕來陵州,一半是為公務,還有一半,是要將未道完的話向她道完。
李南絮輕聲問:“你的表情分明不捨,為何還要說出這般狠心的話,傷害彼此?”
又有風拂來,在她耳邊呼嘯,她慌忙別過眼,心中酸溜溜的,眼角也燙得不行。
她實在是不爭氣,明明下定決心要獨自承擔這一切,心中卻忍不住因為他的到來而雀躍。好不容易逃到陵州,以為能借著追查線索將自己麻木,可是根本不管用。
只要他出現,她便潰不成軍。
“貓餓了,我也餓了。”輕影沒頭沒尾地拋下一句話,幾乎是倉皇而逃的,腳步虛浮,背影單薄。
李南絮看著她慌不擇路模樣,沉吟了許久。周身樹影寥落,晦暗不明,他目送著那撇水藍色的身影行至角落,而後抬眸,毅然決然跟了上去。
輕影先回到了歸來客棧。
這客棧是一財大氣粗的富商所開,有十數護衛看護,錢糧囤積充足,故而外頭災情嚴重、流民鬧事,此客棧依舊能正常經營。
但畢竟是天災期間,糧食匱乏,物價飛漲,客棧難免坐地起價,一間廂房的價格至少漲了十倍,輕影在此住了不到十日,已經花出去幾十兩銀子,但如此高額的開銷,也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故而店裡的人並不多。
劉掌櫃與輕影已經熟絡,知她每日都會晚歸,便會給她留少許吃食和一些茶水,今夜亦是如此。
只是往日輕影都會自行到櫃檯去取,今日卻只是匆忙經過,留了劉掌櫃望著背影發愣。
更讓劉掌櫃愣住的是,她的身後跟著一個一身黑袍的公子,這公子全身上下都透著凜冽的寒氣,讓人望而生畏。
劉掌櫃提著心迎了上去:“客官是住店嗎?”
李南絮只掏出了一片金葉子:“將我的房間安排在剛才那位姑娘的旁邊。”
劉掌櫃雙眼一亮,捧著金葉子連連點頭:“好好好。”
但同時,他又有些為輕影擔憂,這位公子身上染了血,莫不是什麼壞人,楚姑娘看著挺好一姑娘,他不能因為見錢眼開害了她。
劉掌櫃清了清嗓子,問:“公子跟適才進去的姑娘很是熟絡?”
李南絮:“她是竊了我東西逃跑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