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脫去純白對著心上人愛說騷話的年紀。
對上她真誠發亮的眼眸,清和不好罵她。
也唯有她清楚,這雙眼睛越是坦率無遮,越撩撥地她心跳如鼓。
嘴上喊著『姐姐』,字字句句皆全然是對戀人的依賴肖想。
這依賴是澄淨的,這肖想是脆弱的,面對這份依賴肖想,沈清和胸前起伏費了老大勁兒方穩住心神不至於失態。
她不驚不惱的面容分外挑火,池蘅親她耳垂:「婉婉,你不都羞一羞的麼?」
綿綿軟軟的嗓音入耳,清和好不容易穩住的平靜被她打破,霎時面若紅霞,猶如火燒。
她顧自嗔惱:大家都是女子,憑什麼說混帳話的人是你,你都不知羞卻要我替你害羞?
一記粉拳不輕不重地捶在肩膀,池蘅撈著她腰好生賠罪。
她也不是真要欺負人,可誰讓調戲婉婉如此上頭呢?
婉婉裝得越淡然,她越想看她露出羞色,真真是命裡的冤家,相生相剋,難分難捨。
捱了未婚妻一頓暴打,池蘅暫且老實,她抱著人壓根不覺得手痠,清和捏了帕子為她擦拭唇邊暈開的唇脂。
兩人一會談論軍營練兵之事,一會說到不太平的邊關,繞來繞去繞到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當今陛下。
「三皇子降生,陛下鬧得動靜太大了。又是犒賞三軍,又是大赦天下,『於理不合』四字言官們都說倦了也沒見陛下聽進半句……」
「你不懂,這就是陛下可笑的身為男人的尊嚴。」
「男人的尊嚴?」
池蘅一怔,繼而想明白:「是啊,陛下幾次選秀充盈後宮,女人不少,生出來的孩子不多,一子一女,如今壯年得嫡次子,的確是值得欣喜的事兒。
「可也太欲蓋彌彰了,還不能直接昭告天下說『朕在床上很能行呢。』」
清和被她逗笑,藕臂輕攬她後頸:「陛下自卑、自負,生性敏感,最怕不如人。
「年少得帝位皆靠運氣,熬死了諸位兄弟又有池沈三人為友,裝得好一副賢良。
「友人強過他太多,日久生怨生恨,皇權難集中,怨恨之下生疑生畏。
「人心總歸是這麼回事,沒有什麼偏想要什麼,有了又想拚命地證明有,患得患失沒個士心骨早晚得瘋。瘋與瘋也有講究,有人瘋是汲汲進取生怕被落下,有人瘋是自甘墮落喪失本心。」
她摩挲池蘅白嫩的下巴,心想:比如我,早就為你瘋了。
「姐姐怎麼這麼聰明呢?」
「我也是隨口一說,不包對。」
「哈哈哈,怎麼就不包對呢?」池蘅摟著她笑。
「我聽爹爹說太子可嫉妒這個剛出生的皇弟,偏偏貴為儲君還得逢人裝出一副笑模樣。可見這人活在世上不管站得多高,出身多好,都有不如意時。」
「所以這才是人生。人生本就充滿變數,活好當日已是難得。」
「今朝有酒今朝醉?」
清和抽回被她舔弄的指,輕笑:「醉無妨,醉得優雅才是本事。」
「大醉一場尚且保留體面,我知姐姐是這樣的人。」
「不全對。」
「為何不對?」
「你再想想。」
池蘅極力晃出腦子裡的水:「想不出來了。」
清和回抱她:「早晚會懂的。」倦意襲來,她柔聲呢喃:「冷,抱緊我。」
午後花園的花開得爛漫熱烈,意識昏沉前沈姑娘禁不住想:我固然愛體面,可是阿池,我的體面是你給的呀。
你要我體面,我才能體面。你要我狼狽,我便無路可退。
因為我的心早就不是自己能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