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走過,才面面相覷,不是說迎月郡主不會來嗎?這怎麼又來了?
她怎麼來了?顯帝聽到通稟時,與那些宮門口的守衛一樣的想法。因著國師的批言,他這些時日是恨不得離徐皎遠遠的。心裡想著,這個迎月郡主怎麼這麼不識相呢?難道她沒有聽見坊間傳聞將她都傳成什麼樣了?即便沒有聽說過,也該有點兒自覺吧?又是喪母又是喪夫的,她自己不覺得晦氣,就沒想過別人覺不覺得晦氣?
這些種種在心裡過了一道,顯帝雖沒在臉上顯出來,面上卻到底有些淡淡道,“朕政務繁忙,也不講究那些虛禮,就不用特意來請安了,讓她先回去吧!”
“陛下……”甘內侍沒有立刻出去,反倒是神色略有些深意地道,“迎月郡主並非空手而來!她身邊那個侍婢手中捧著畫匣子。”
顯帝聽罷,面上總算流露出了些許喜色,略略沉吟道,“那便讓她進來吧!”
等到徐皎經了通傳,入了御書房,看著殿上垂下的那道簾子,和簾子後端坐著的若隱若現的人影時,她心裡哂笑了一番,想道,果真是個再惜命不過的,面上卻是半點兒不露,再恭敬不過的屈膝斂衽,深深福了一禮道,“迎月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迎月瞧著氣色不錯。”顯帝在簾子後笑道,語氣一如從前的柔和。
“多謝陛下掛心,迎月能吃能睡,身子也好,日子也算舒心,自是不錯。”
“本來,迎月不祥之人,委實不該到陛下跟前來討嫌,可今日迎月卻走不得不來之事由,還望陛下見諒。”徐皎語氣自始至終的恭謹。
“哦?”顯帝似是有些好奇,“說說看,有什麼非來不可的事由?”
徐皎臉兒往後一側,捧著匣子的負雪弓身上前來。
“迎月這些時日關在府中無所事事,索性就作畫聊以度日,也算不負陛下重託。只是可惜,迎月比之先父,到底缺了那麼點兒慧根,窮盡心思也只得了這麼幾幅堪堪形似之作,自認有負陛下信任,實在是慚愧得很。”
徐皎說著這些話,情真意切,面上與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愧意。
顯帝本來還挺有興致的,聽了徐皎這麼一說,再看那頭,甘內侍讓幾個小內侍來展開的畫,面上期待的笑瞬間一斂。
簾子後頭沒有動靜了,徐皎似有些不安,咬了咬唇,才道,“迎月今日進宮,一是將這幾幅畫奉給陛下,另外一樁便是想要向陛下辭行。”
“辭行?”顯帝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提及這個,雖然隔著簾子,瞧不見面容,可語氣裡的驚色卻是清清楚楚。
徐皎開了個頭,面上反而鬆快了兩分,輕笑著點了點頭道,“不瞞陛下,迎月其實自小就有遊歷山水的志向,只是身為女子,身上有諸多束縛。可誰知世事難料,屢遭變故,迎月身心俱灰,是當真不想再待在這個傷心地了。加上作這幾幅畫,讓迎月備感力不從心,越發瞧見了與先父之間的差距。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其實作畫也是如此。見多,方能識廣,進而悟深。所以,迎月便想離開鳳安一段時日,四處走走看看,一為散心,二為開眼,說不得既可一償夙願,又可突破瓶頸,窺得真境,待得歸來,但願所作之畫不會再令陛下失望。”
徐皎一番話說來入情入理,讓顯帝亦是聽得心有慼慼,尤其是末尾那幾句,聽得他心口一動。
可他語調之間卻仍有兩分躊躇,“迎月所言在理,可你到底是一介女子,如今正逢亂世,戰火紛爭,即便是要去遊歷,也不該是這個時候,不安全,你母親不會放心,朕也不會放心。”
顯帝語調肅然,真真一個真心關切晚輩的長輩一般。
徐皎心裡卻想著,在演技方面,她也算與眼前這位旗鼓相當了吧?飆起戲來挺過癮,端看誰更能唬得住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