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舅舅自罰,自罰!”說著,他伸手過去,將那杯酒取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的同時,也是轉過頭,一眼就瞧見了酒館對面,一棵柳樹下,抱臂而站的墨啜赫,他不由彎起嘴角來,“他怎麼不跟著上來?”
“他知道我有話要單獨與大哥哥說,所以便說在下面等我便好。”順著他的視線,徐皎也望向了墨啜赫,一雙眸子登時佈滿了柔軟的笑意。
景鐸一瞥她,喉間動了動,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眯縫著醉眸,輕聲道,“你的眼光不錯。”
徐皎眨眨眼,有些詫異地望向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對墨啜赫的認可。
“東西都收拾好了吧?什麼時候啟程?”景鐸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目光迷離望著外頭的景色,桃紅柳綠,人群熙攘,鳳安城正在慢慢恢復它的生機,終有一日,會變回從前的模樣,一如他們相識之初,並肩走過的中秋之夜,看過的人間煙火,熱鬧喧囂,繁榮富足。
“後日。”這幾日該收拾的東西都已收拾好了,該道別的,也已一一道別,是時候該走了。
“後日啊,我給你,還有未出世的小外甥備了一些東西……”
“方才回府時,嫂嫂已是給我了。”
景鐸神色微微一滯,才又道,“那便好。既是如此,如你所說,我不喜歡道別,後日,我便不送你了,一路珍重。”他望著她的眼睛裡浮著稀薄的笑意,深望她一眼後,別過頭,又舉起了手裡快要見底的酒罈。
這回,那酒罈卻是被人伸手壓住,他轉過頭,入目是徐皎一雙清澈的眸子,“多飲傷身,如今大事已定,景家無礙,大哥哥……大可以活得清醒些。”
“清醒?”景鐸一哂,“我當初就是活得太清醒,倒覺得不如這樣醉生夢死,這日子也過得如意些。何況,景鐸本就該這樣,不是嗎?”
“是啊,當初活下來的本就是景鐸。”徐皎望著他,終於是微微笑著,輕吐這樣一句。
明明是再平淡的一句話,卻讓景鐸驟然一僵,怔怔望向徐皎。
徐皎回望他,笑著,眼底卻是帶著絲絲的怒,“若知曉活下來的確實只是景鐸,那他倒不如他自己活著呢。至少,他還能守著他心愛的女人,不至於讓她傷心難過。”
“我本以為大哥哥是通透之人,早前不過為了讓人麻痺大意,所以故意做戲,因著你的緣故,景家在這場風波里安然度過了,可你,居然又成了這般模樣,是覺得活成他的模樣,你要好過些?覺得自己是贖罪了?”
景鐸看著她,嘆了一聲,將一旁一直溫著,卻無人問津的茶壺拎了下來,替她倒了一杯茶,“你有身孕,可不能氣壞了,喝杯茶,消消氣。”
徐皎看著他,胸口快速起伏著,半晌,終於是將那杯茶端起,小口小口啜飲著,總算緩緩平復了心口的怒火。
“那日,他將我灌醉,與我說了許多……可再醒來,我便只能戴上他的面具過活了,他總覺得他是為了景家好,卻從未問過我的意願……”
“所以,你心中有怨,便拿你現在這般模樣來報復他嗎?”
“不是!”景鐸斷然否認,“我只是……”後頭的話悄然隱逸,景鐸的雙眸不知是因為醉意,還是因為其他,顯出兩分茫然。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那一日,景鐸與景欽只活下來一個。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景鐸,還是景欽。那個人用他的命,將他永遠地困在了這個名字裡,進退不得。
“他沒有給你選擇,而是自己做了決定,這確實是他的錯,該罵!我已經去他墳前狠狠罵過他了。他是個懦夫,覺得只有你才擔得起景家,所以,以這樣自以為偉大的方式逃避了,可若非是他,景家又可會逃過這一劫,可會有今日?”